意识像是沉溺在温暖的星云中,漂浮不定,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缓慢回笼。
烛川睫毛轻颤,眼皮沉重得如同黏合了星尘,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缓缓睁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不是末日兽那狰狞的獠牙,也不是虚无空间里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是熟悉的米白色天花板,以及悬挂在床头、缀着小星轨吊坠的捕梦网——那是三月七某天突发奇想,拉着他和丹恒一起手工制作的,虽然做工略显粗糙,却被他宝贝似的挂了三年。
“唔……”
低沉的呻吟从喉咙里溢出,烛川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像是被重物碾过一般,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疲惫。他缓缓侧过身,目光扫过房间里的陈设:靠墙的书桌上堆着几本翻旧的星图册,旁边放着他惯用的羽毛笔和一瓶未盖紧的墨水,桌角还压着一张列车组的合影——丹恒绷着脸,三月七比着鬼脸,姬子笑着搭着两人的肩膀,帕姆蹲在最前面,而他则搂着丹恒的脖子,笑得没心没肺。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带着破碎的片段和尖锐的痛感。
末日兽那毁天灭地的余波光射,三月七惊恐的脸庞,他和穹几乎是同时做出的选择——毫不犹豫地挡在她身前。强光吞噬视野的前一秒,他似乎感受到穹身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彼此交握的手掌中传来的力量。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意识沉沦之际,他仿佛坠入了一个虚无的空间,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甚至没有时间的概念。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这片虚无中时,一道温和而厚重的声音响起,像是跨越了无数星系的呼唤:“烛川。”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心底涌起莫名的亲切感和信任感。他努力想要看清声音的来源,却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光影,光影中似乎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周身环绕着淡淡的星轨纹路,仿佛是宇宙的中心。
“阿基维利?”烛川下意识地开口,这个名字像是刻在他灵魂深处,无需思考便脱口而出。
光影中的身影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那笑声如同星河流淌,“你来到星穹列车,并非偶然。”
“并非偶然?”烛川皱起眉头,想要追问,“什么意思?我明明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来自现实世界的记忆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每当想要触及核心,便会感到一阵眩晕。他只记得自己原本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在熬夜玩《崩坏:星穹铁道》时,突然一道强光从屏幕中射出,再睁眼时,便成了一个婴儿,被帕姆从小抚养长大。
几百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穿越只是一场意外,一场毫无逻辑的巧合。他努力适应列车上的生活,跟随列车行驶在旅途上,与丹恒、三月七成为挚友,寻找星核的踪迹,却从未想过这一切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秘密。
阿基维利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悠远:“时机未到,你会明白的。星轨的走向早已注定,而你,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不可或缺的一环?”烛川追问,“我能做什么?星核的秘密,穹的身世,还有……我的未来?”
光影中的身影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越来越遥远,“顺着星轨前行吧,烛川。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寻找你想要的答案。当所有的线索汇聚,你自然会知晓一切。”
然后,那片虚无空间开始崩塌,光影消散,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重新回到了身体里。
“并非偶然……”烛川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床单,眉头紧锁,“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的穿越和阿基维利有关?还是说,我和星核、和穹的身世有着某种联系?”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让他头疼不已。他来自现实世界的身份是他最大的秘密,列车上的所有人都只知道他与阿基维利有着深刻的渊源,却不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外来者”。
“咔哒——”
轻微的开门声打断了烛川的思绪,他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圆滚滚的垂耳兔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脑袋探了进来,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房间。
是帕姆!
帕姆的目光很快落在了醒来的烛川身上,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嘴里发出急促的叫声:“哇——烛川!你醒啦!你终于醒啦!帕姆还以为你要睡好久好久呢!”
说着,帕姆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到床边,仰着脑袋,担忧地看着烛川:“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痛不痛?身上疼不疼?姬子小姐说你和穹都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你,体内的星能波动紊乱得厉害,昏迷了整整三天呢!”
“三天?”烛川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只昏迷了一天一夜,“我没事,就是有点浑身无力,帕姆,谢谢你担心我。”
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帕姆柔软的耳朵。帕姆是看着他长大的,在他刚穿越过来、懵懂无助的时候,是帕姆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给了他家人般的温暖。对于烛川来说,帕姆不仅仅是星穹列车的列车长,更是他在这个陌生宇宙中最亲近的人。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帕姆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帕姆这几天每天都来看你好几遍,丹恒和三月七也天天念叨你呢!三月七还说,等你醒了,要给你带她珍藏的彩虹糖,不过被丹恒拦住了,说你刚醒,不能吃太甜的东西。”
提到三月七和丹恒,烛川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他们还好吗?三月七没闯什么祸吧?”
“三月七啊,”帕姆歪了歪脑袋,“她除了每天蹲在你房间门口叹气,倒是没闯什么祸,就是有点自责,总说要是自己当时能反应快一点,你和穹就不会受伤了。丹恒一直在安慰她,还帮姬子小姐打理列车上的事务,顺便研究你和穹昏迷时的星能数据。”
烛川心中一暖,丹恒虽然平时话不多,性格也有些冷淡,但其实是个非常细心体贴的人,而三月七看似大大咧咧,内心却格外柔软。这次的事情,明明不是她的错,她却还是会自责。
“等我好一点,就去看看他们。”烛川说道,目光微微闪烁,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对了,帕姆,穹呢?穹怎么样了?他醒了吗?”
提到穹,帕姆的表情顿了顿,说道:“穹比你早醒一天哦!不过他醒了之后,就跟着姬子小姐去黑塔空间站了。”
“黑塔空间站?”烛川有些疑惑,“他去那里做什么?是身体还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啦!”帕姆摇了摇头,“姬子小姐说,穹的身体恢复得不错,就是……他好像在纠结一件事情。”
“纠结什么?”烛川追问。
“就是关于是否要正式登上星穹列车的事情呀!”帕姆解释道,“之前穹一直是跟着我们一起行动的,但并没有正式成为列车组的一员。这次经历了末日兽的事情之后,他好像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所以姬子小姐带他去黑塔空间站,想让他好好考虑一下。黑塔小姐也说,可以给穹一些建议呢!”
烛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穹是星核的容器,身上背负着沉重的命运,他一直都在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以及星核的秘密。之前跟着列车组行动,或许只是一种随波逐流,而这次的生死考验,让他不得不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
“我知道了。”烛川掀开被子,挣扎着想要下床,“帕姆,我要去找穹。”
“哎?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呢!”帕姆连忙拦住他,“姬子小姐说让你多休息,不能乱跑!”
“没事的,帕姆。”烛川笑了笑,虽然浑身还有些酸痛,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我现在没事了,而且,我必须去找穹。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他说。”
他知道穹现在的迷茫和纠结,也明白这个决定对穹来说有多重要。作为穿越者,他清楚地知道,穹的命运与星穹列车紧密相连,只有登上列车,跟着列车组一起穿梭于各个星系,寻找星核的秘密,才能真正找到他想要的答案,也才能推动剧情的发展——他还惦记着翁法罗斯的白厄,那个命运多舛的孩子,只有尽快让穹加入列车,他们才能早日抵达翁法罗斯,改变白厄的命运。
而且,从私人情感上来说,他也希望穹能留在列车上。穹身上那种纯粹而坚韧的特质,总能吸引着他,和穹并肩作战的日子,总是充满了安心和快乐。他早已把穹当成了最重要的伙伴,甚至是……超越伙伴的存在。
看到烛川坚定的眼神,帕姆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那你一定要小心一点,不要勉强自己!我这就去给你准备飞行器,带你去黑塔空间站!”
“谢谢你,帕姆!”烛川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雨后的阳光,驱散了房间里的沉闷。
帕姆转身去准备飞行器,烛川则慢慢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合影,目光落在穹的脸上。照片上的穹笑得干净而纯粹,眼神中带着一丝懵懂和好奇。烛川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的穹,心里默默想道:穹,等我,我一定会让你明白,登上星穹列车,是你最好的选择。
很快,帕姆便准备好了小型飞行器。烛川换上一身舒适的衣服,在帕姆的搀扶下,登上了飞行器。飞行器缓缓驶离星穹列车,朝着黑塔空间站的方向飞去。
黑塔空间站依旧是那般繁华而神秘,巨大的环形建筑悬浮在宇宙中,周围环绕着无数艘小型飞船,来往穿梭,热闹非凡。飞行器在空间站的专用停机坪降落,烛川在帕姆的陪伴下,慢慢走出了停机坪。
“穹应该在空间站的月台上吧?”烛川问道,他记得黑塔空间站的月台视野开阔,是个思考的好地方。
“嗯!姬子小姐刚才发消息给我说,穹一直在月台上待着呢!”帕姆点了点头,指了指前方,“我们往那边走就能到了。”
烛川点点头,加快了脚步。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穹,他便充满了力量。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长长的走廊,终于,月台出现在了眼前。
月台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独自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望着窗外浩瀚的宇宙。那身影穿着简单的白色外套,身形挺拔,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迷茫和孤独。
是穹!
烛川的脚步顿了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看着穹的背影,仿佛看到了那个刚离开故乡、懵懂无知地踏入宇宙的少年,看到了那个在战斗中勇往直前、绝不退缩的开拓者,也看到了那个此刻正站在人生十字路口、犹豫不决的穹。
“穹!”
烛川轻轻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穹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缓缓转过身来。
当看到烛川时,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之前的迷茫和孤独瞬间消散了大半:“烛川!你醒了?”
他快步走到烛川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担忧:“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帕姆说你昏迷了三天,我还想等你醒了就回去看你呢!”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烛川笑了笑,看着穹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心里暖暖的,“倒是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穹的眼神暗了暗,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帕姆很识趣地说道:“那你们先聊,帕姆去给你们拿些喝的!”说完,便提着小篮子,一溜烟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