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下午的雨来得猝不及防。
谭淼淼站在录音棚门口收伞时,裤脚还是溅上了几片泥点。刚推开门,就听见混响器里飘出一段没完成的旋律,钢琴音色带着点潮湿的钝感,像被雨水泡过的琴弦。
谭淼淼制作人“来得正好。”
制作人指着调音台。
谭淼淼制作人“你上周录的副歌再试一遍?刚才严浩翔团队的人来说,他们下小时要用棚。”
谭淼淼的手顿了顿。伞骨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水渍。
她走到麦克风前戴上监听耳机,伴奏重新响起时,眼角的余光扫过隔壁的玻璃窗。里面空着的转椅上搭着件黑色连帽衫,袖口隐约露出半截银色链条——和她昨天在舞蹈室屏幕里看到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谭淼淼制作人“气息再稳点。”
制作人敲了敲玻璃。
谭淼淼制作人“这里的假音要像悬在半空的气球,不能坠。”
谭淼淼深吸一口气,唱到最高音时突然想起严浩翔新舞台里那个升调。他是用胸腔发力托住的尾音,而她习惯用头腔共鸣。两种处理像两条平行线,却在同一个音高上达成了奇妙的和谐。
录音间隙摘耳机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谭淼淼下意识看向门口,逆光中走进来的人影很高,黑色鸭舌帽压得很低,手里拎着的保温杯晃出冰块撞击的轻响。
是严浩翔。
他似乎也没想到棚里有人,脚步顿了半秒。目光扫过她身上的白色卫衣时,喉结几不可察地动了动——那是他工作室去年推出的联名款,她当时在海外官网抢了好久才买到。
严浩翔编曲师“抱歉,我们提前来了。”
他身后的编曲师先开了口。
谭淼淼制作人“没事,我们马上结束。”
制作人笑着打圆场。
谭淼淼制作人“淼淼,最后补两句就好。”
谭淼淼重新戴上耳机,却突然听不清伴奏里的节拍。耳边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玻璃窗外他拉开转椅的轻响。她强迫自己盯着歌词本,视线却总忍不住往斜前方飘。
他正低头翻乐谱,手指在纸页上划过,停在某一行时用红笔圈了个符号。那个标记强弱拍的方式,和她记在备忘录里的笔记惊人地一致。
最后一句录完时,谭淼淼几乎是逃也似的摘下耳机。收拾东西时,背包的拉链卡在了耳机线上,她急得指尖发颤,直到听见身后传来一句。
严浩翔“需要帮忙吗?”
严浩翔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手里还拿着那支红笔。帽檐下的眼睛很亮,像盛着刚才没喝完的冰美式里的碎冰。
谭淼淼“不用了,谢谢。”
她猛地拽开拉链,耳机线缠成一团。
转身要走时,他突然说:
严浩翔“你的转音处理……很特别。”
谭淼淼的脚步钉在原地。雨水还在敲打着玻璃窗,混着空调外机的嗡鸣,她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严浩翔“尤其是尾音的气口。”
他补充道,声音比舞台上低了两个调。
严浩翔“和我正在改的这段旋律,有点像。”
她猛地回头,正好撞进他的目光里。那里面没有客套的夸赞,只有认真的探究,像在分析一段复杂的和弦走向。
谭淼淼“可能……是巧合吧。”
她攥紧背包带,指节泛白。
严浩翔没再说话,只是朝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走出录音棚时,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浮着泥土的腥气,谭淼淼站在路边等车,手机突然弹出音乐软件的提示——严浩翔收藏了她去年发布的那首英文单曲。
那首歌里,藏着她最引以为傲的转音设计。
而此刻的录音棚里,严浩翔正对着屏幕里的波形图发呆。编曲师凑过来:
严浩翔编曲师“刚才那姑娘,不就是昨天颁奖礼上和你用了同款转音的谭淼淼吗?”
他没回答,只是把保温杯里剩下的冰块倒进杯盖,看着它们在室温里慢慢融化。屏幕上还停留在谭淼淼刚才录音的波形图,某个陡然升高的峰值处,和他昨夜熬夜改出的旋律片段,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倒退,谭淼淼看着手机里那个“已收藏”的标记,突然想起舞蹈老师说过的话——好的灵感,从来都不是孤立存在的。
就像两条原本平行的线,总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节点,悄然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