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的是,用钱包里的半枚银币和几枚铜钱,柯内莉亚成功拜托村里的男人帮忙把水运到工棚。
虽然对方一脸不可思议地说“那边不是也有井吗?”,但柯内莉亚说了句“水好像变少了”后,他便露出了些许同情的表情。
他帮忙把水汲到大桶里运到了工棚。
但对住在恩卡尔村的人来说,这周边的臭气大概难以忍受吧。
他只说了句“桶我晚点来取”,就匆匆离开了。
柯内莉亚目送着他的背影,把尽可能多的水舀进容器里,带回了莉拉那里。
从那儿开始,柯内莉亚便走访一间间狭窄的单间,给那些求救的人们分发水,又收集了被污物弄脏的衣服。
这实在没办法,只好在井里打水倒进桶里,用脚踩洗起来。
幸好天气好,很快就能干吧。
正忙着,背后传来“啪唧”一声丢弃污物的声音。
抬头望向那栋建筑,随即“啪嗒”一声,百叶窗就关上了。
现在没空理会,而且恐怕为时已晚吧。
回到莉拉身边,喂她吃了煮得很软的麦粥,她却只吃了一点点就说“够了”。
“我啊,差不多就到这儿了吧。”
“您在说什么傻话!在恩卡尔地方,就算闹肚子,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出大事的。”
“我可算不上是这里的居民啊。对吧?”
听到她自嘲的话语,柯内莉亚难过地抿紧了嘴唇。
莉拉则露出困扰的苦笑。
“没关系啦。待在这儿的家伙们,身世都跟流浪汉差不多。在外打工生了病就回不来了,这种事常有。我那口子,也是这么没回来的。”
柯内莉亚还记得,以前住在这里时听说过,她年纪轻轻就失去了丈夫,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但那孩子也染了恶疾,去了神国。
恶疾总是轻易地夺走重要的东西。
在治疗院工作过很久的柯内莉亚,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
正因为如此,恶疾才如此令人恐惧。
莉拉所说的“算不上这里的居民”是非常残酷的现实。
有些领地一旦发生恶疫,就会隔离该地区,放任不管直到疫情平息;更过激的领主甚至会像剪除病枝一样,放火烧掉整个地区。
“柯内莉亚小姑娘。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你,是好人家的女儿吧?要是被卷进来,父母亲会伤心的。”
“莉拉阿姨.......”
“父母啊,无论孩子多不像话,孩子都是最重要的宝贝。他们好好派人来接你了。你很受珍视啊。所以,悄悄离开这里回家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吧。”
柯内莉亚的父母,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就已经去了神国了。
【神明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的话,为什么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非得扔下我,这么早就去神国不可呢?】
即使进入神殿后成了侍奉神明的人,这个疑问也始终盘踞在她心底一隅。
即使在做祷告时双手合十,脑海里闪过的也不是素未谋面、从未交谈过的女神大人,而尽是抚摸她头顶的父亲的手,和拥抱她的母亲的臂弯。
到头来,救了柯内莉亚的,既不是神明也不是神殿,而是眼前躺着的莉拉,或是听到风声特意来接她的梅尔菲娜。
祷告时,心中浮现的东西发生改变,还是最近的事。
在感谢美味餐饭时,浮现的是笑着问“要添饭吗?”的少年笑脸。
在一天结束时,想着“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时,浮现的是在大厅里切派时,总会把她的那份切得稍大一些的那位金发碧眸的女性。
如今浮现在脑海的,不再是轮廓都已模糊的过去,而是散发着光芒的事物。
与此同时,总觉得父母的面容,似乎也变得稍微遥远了一些。
“但那一定不是件悲伤的事。”
“没关系的哟。你是吃坏了肚子不舒服,所以有点泄气了而已。等肚子好了,你就能笑着说‘哎呀,自己居然说了那么丧气的话,真丢人呀’。”
“柯内莉亚。”
“还有其他吃坏肚子的人,我去给大家分麦片粥了。莉拉小姐请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她原本就习惯了照顾病人,总之,先行动起来,试着安抚一下此刻正痛苦着的人们的不安吧。
如果那个人在这里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视而不见、装作不知道的。
“没事的,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的。”
面对柯内莉亚这没来由的话,莉拉笑着说“真是个傻子呢”,然后像是为了掩饰渗出的泪水,咕噜一下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