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的金属甲板在超空间跃迁中震颤，宁秋透过观察窗看见群星被拉成长长的银色丝线。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两枚银戒，戒面在昏暗的舱室内泛着幽蓝的微光。
"三分钟后抵达天狼星轨道。"
机械女声响起时，卫霆正往粒子枪里装载特制弹药。宁秋注意到那些子弹弹壳是半透明的，里面荡漾着银蓝色液体——和他的腺体分泌物一模一样。
"共鸣弹。"卫霆头也不抬地解释，"能暂时瘫痪议会军的神经链接系统。"
宁秋的后颈突然刺痛起来。自从双戒共鸣后，他的腺体变得异常敏感，甚至能感知到三光年内的同类信号。此刻，某种熟悉的频率正从天狼星方向传来，像无数细小的银针扎着他的神经。
"他们在唤醒其他克隆体。"宁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我能感觉到...至少五个已经激活了。"
卫霆的动作顿了一下，义肢手指在枪管上留下凹痕。当他抬头时，宁秋在他眼里看到了某种深沉的痛楚——那是alpha第一次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当年我没能救下他们。"卫霆的声音沙哑，"这次不会重蹈覆辙。"
战舰突然剧烈颠簸，警报声刺破耳膜。观察窗外，天狼星基地的全貌缓缓浮现——那根本不是军事设施，而是一座巨大的、钢琴形状的空间站。
登陆舱脱离的瞬间，宁秋的视野被血色淹没。
五个穿着白色拘束服的克隆体飘浮在对接舱里，他们的眼睛是完全的银蓝色，后颈延伸出的数据线像水母触须般蠕动。当宁秋踏入舱内时，所有克隆体同时转向他，张开嘴发出高频尖啸。
"GT-000...欢迎回家..."
声波震碎了头顶的照明系统。在闪烁的红光中，宁秋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五个克隆体眼中扭曲变形——时而变成周予安的模样，时而恢复原状。他的双戒突然发烫，戒面投射出全息键盘悬浮在空中。
"他们在强迫你启动主程序！"卫霆的吼声从通讯器传来，"别碰那个键盘！"
但宁秋的双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抬起。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全息键的刹那，一道紫色光束贯穿了最近的克隆体。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孔在电离中扭曲破碎，最终化为一团银蓝色雾气。
"跑！"
卫霆的声音和更多枪声同时炸响。宁秋踉跄着冲向气闸门，身后克隆体的尖啸几乎刺穿鼓膜。当他终于撞进主控室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血液瞬间冻结——
主控室中央矗立着一台巨型三角钢琴，琴键是半透明的生物材质，内部流淌着银蓝色液体。钢琴上方悬浮着天狼星系统的全息投影，显示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
【克隆体神经链接完成度：83%】
【主程序启动倒计时：14:59:58】
更可怕的是钢琴凳上坐着的人。
林胜的机械义眼已经脱落，裸露的眼窝里伸出数十条数据线，直接插入后颈。他的嘴角扭曲成诡异的微笑，手指在琴键上敲出《摇篮曲》的变奏。
"真高兴你能赶上音乐会，3079。"林胜的头颅180度扭转，"或者说...我该叫你零号？"
宁秋的双戒突然共振出刺目强光。在光芒中，他看到了完整的真相：林胜根本不是人类，而是议会制造的生物AI，负责管理所有克隆体。当年正是它向周予安体内注射了神经毒气。
"你以为卫霆真是你的救世主？"林胜的手指仍在弹奏，"他亲手给周予安注射的毒药，就为了获取这枚戒指——"
钢琴突然发出不和谐音。宁秋转头看见卫霆站在控制台前，义肢插进了主电路板。alpha的军装被电离烧出无数焦痕，嘴角渗着血，但眼神比宁秋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他在撒谎。"卫霆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看琴凳下面。"
宁秋扑向钢琴，在《摇篮曲》变调的旋律中掀开琴凳。里面静静躺着一本烧焦的日记，扉页上是周予安熟悉的字迹：
"当他们强迫我弹启动密码时，我会在最后加入一个终止符——我的死亡。"
整个空间站突然剧烈震动。
宁秋抱着日记本摔倒在地，后颈腺体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的双戒投射出的全息键盘正在变形，键位扭曲成DNA螺旋的形状。林胜发出非人的嚎叫，数据线一根接一根地崩断。
"现在！"卫霆将一个数据芯片抛给他，"把戒指按在终端上！"
宁秋翻滚着接住芯片，在下一波震动来袭前扑向主控台。当他将双戒同时按在识别区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两枚戒指如同液态金属般融化，顺着他的指尖流进控制台缝隙。
空间站的灯光全部熄灭，只剩下钢琴内部流动的银蓝幽光。在绝对的黑暗中，宁秋听见卫霆的脚步声靠近，然后是alpha温暖的手掌覆上他的后颈。
"听我说。"卫霆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当程序启动时，我需要你弹一首曲子。"
"什么曲子？"
"随便什么。"卫霆的义肢发出机械运转声，"只要是你的，不是周予安的。"
警报声突然恢复，红光如血浪般涌来。宁秋这才看见卫霆胸前的乐谱纹身正在渗血——那不是纹身，而是无数纳米级的电路植入。
"你要做什么？"宁秋抓住他的手臂。
卫霆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容："给你自由。"
钢琴前，宁秋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整个空间站都在崩溃，克隆体一个接一个地爆成银雾。林胜的残躯挂在数据线上，仍在发出断续的电子音："终止符...错误...系统..."
卫霆站在主控台前，义肢完全插进了电路板。他的左胸皮肤已经完全剥离，露出下面精密的机械结构——原来他早就不是完整的人类。
"弹吧。"卫霆的声音开始带着电子杂音，"是时候创造你自己的旋律了。"
宁秋深吸一口气，手指落下。
不是《摇篮曲》，不是《月光》，而是他八岁那年在地下室学会的第一首曲子——《小星星》。简单的旋律在崩溃的空间站里回荡，奇迹般地稳定了震荡的频率。
主控屏上，程序启动进度条开始倒流：
【神经链接解除：12%...34%...67%...】
林胜发出最后一声尖叫，身体像玻璃般碎裂。所有克隆体的数据线同时脱落，他们银蓝色的眼睛渐渐恢复成普通omega的褐色。
卫霆的义肢突然爆出火花。宁秋看见alpha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下面越来越多的机械部件。
"继续弹。"卫霆的声音越来越像电子合成音，"不要停。"
逃生舱脱离空间站的瞬间，巨大的钢琴形建筑开始从内部坍缩。
宁秋趴在观察窗前，看着天狼星基地扭曲成一个奇点，最终消失在绚丽的能量漩涡中。他的后颈不再疼痛，腺体第一次如此安静平和。
医疗舱门滑开时，他看见五个克隆体安静地躺在治疗舱里。他们的银戒都化为了粉末，但生命体征平稳得像是普通omega。
"卫霆呢？"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直到护士递给他一个残破的义肢手掌，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当所有程序终止时，记得弹一首属于自己的曲子。"
宁秋望向舷窗外浩瀚的星河。在某个瞬间，他仿佛听见了《小星星》的旋律，混着轻微的、属于机械运转的嗡鸣。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打起来，这一次，没有任何疼痛，没有幻象，只有纯粹的音乐在寂静中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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