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板上。阮沁禾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工作室的沙发上，身上盖着那件没送出去的画稿。
开机提示音接连响起，屏幕上跳出的第一条消息还是顾砚凌晨发的——“豆浆油条在你工作室门口，趁热吃。”
她披了件外套走到门口，果然看到保温袋挂在门把手上。打开袋子，熟悉的香气漫出来，还是高中时那家老店的味道，豆浆甜得恰到好处，油条外酥里嫩。阮沁禾捏着油条的指尖微微发烫，突然想起大学时，顾砚总在她熬夜赶稿的清晨，提着这样一袋早餐出现在画室门口。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顾砚的新消息：“不急着回复，想通了随时找我。”
她咬了口油条，温热的触感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堵不住心口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阮沁禾走到画架前，那幅向日葵花田还摊在那里，昨夜无意识涂抹的钴蓝被晨光冲淡了些，竟意外生出种雨后天晴的朦胧感。
画笔在调色盘里蘸了点鹅黄，她对着画布愣了很久，最终还是放下了笔。
下午去画廊取画时，张总监笑着递来个信封：“阮小姐，这是顾总让我转交给你的。”信封里是张音乐会门票，日期是周六晚上，正是她高中时最爱的那支乐团。
“顾总说，知道你一直想听他们的现场。”张总监的语气带着点促狭，“他还特意交代，要是你没空，他可以等下一场。”
阮沁禾捏着门票的边角，指尖几乎要把纸戳破。她想起高三那年，顾砚在雪夜里排了三个小时的队，才买到这乐团的票，结果她发着高烧没能去成，他就在病房里给她弹了一整晚的吉他。
回到工作室时，门口竟又放着个纸箱。拆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箱画具，全是她常用的牌子，连颜料的色号都分毫不差。最底下压着张便签，是顾砚的字迹：“上次看到你画具快用完了。”
阮沁禾坐在地板上，看着那箱画具发呆。他总是这样，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却偏偏在五年前那个雨夜，没能说清一句解释。
傍晚整理旧物时，她在画夹深处翻到个褪色的音乐盒。是当年被她摔碎又偷偷粘好的那个，拧上发条，断断续续的旋律淌出来，还是那首《卡农》。高中艺术节，顾砚就是弹着这首歌，在舞台上对她表白的。
手机响起来，是母亲打来的。阮沁禾深吸口气接起，听筒里却传来顾砚的声音，带着点无奈：“阿姨说你不接她电话，让我代为转达——周六晚上的家宴，她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我……”
“我知道你不想去。”他打断她，声音放得很轻，“但顾阿姨特意炖了你爱吃的冰糖雪梨，说要给你补补身子。要是实在不想见我，我可以晚点到。”
阮沁禾握着音乐盒的手紧了紧，木质的棱角硌得掌心发疼。她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街灯，突然想起昨夜顾砚站在雨里的样子，他说“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等”。
“不用。”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六点，我准时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是压抑不住的笑意：“好。”
挂了电话，阮沁禾把音乐盒放回抽屉深处。她走到画架前，拿起那支鹅黄颜料，在向日葵的花盘上轻轻点了点。阳光穿过云层的形状，好像终于在画布上有了轮廓。
楼下，顾砚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指尖在“已接通”三个字上停留了很久。副驾上放着个小小的首饰盒，里面是条向日葵项链，吊坠背面刻着两个字——“等你”。
他发动车子，后视镜里，顶楼工作室的灯光亮得格外暖。顾砚轻轻笑了笑，方向盘往顾家老宅的方向转去。
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了
周六清晨的阳光刚漫过窗台，阮沁禾的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跃着“余筱筱”三个字。
“宝贝！我落地啦！”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穿透听筒的雀跃，“赶紧来接驾，姐们儿可是扛着三个大箱子回来的！”
阮沁禾失笑，指尖划过还没锁屏的手机界面，昨晚顾砚发来的“期待晚上见”还停留在对话框里。“知道了，在哪个出口？”
“国际到达A区，快！我跟你说，这趟飞机简直是年度魔幻现实主义大戏现场——”余筱筱的声音突然拔高，“等你来了跟你细说，有个戴口罩的女的，那叫一个刁蛮！”
阮沁禾赶到机场时，正看见余筱筱背着个夸张的铆钉包，一手叉腰一手拽着行李箱，在人群里格外扎眼。五年没见，她还是这副火力全开的样子。
“我的亲娘，你可来了！”余筱筱把最重的箱子塞给她，自己拎着个登机箱就往外冲，“快跟我吐槽刚才那事！飞机上有个女的，估计是头等舱的，非说空姐给她倒的水温度不对，指着人家鼻子骂了十分钟，说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听着实在气不过，就怼了她两句——”
“你又爱管闲事。”阮沁禾帮她推着箱子，听她唾沫横飞地描述。
“那能不管吗？”余筱筱瞪大眼睛，“那空姐小姑娘都快哭了！不过那女的戴着口罩，就露双眼睛，看着倒挺眼熟，好像在哪见过……算了不管她，对了，晚上家宴你真要去啊？”
提到这个，阮沁禾的脚步顿了顿。“我妈那边催得紧。”
“顾砚也去？”余筱筱挑眉，“说起来，当年你俩闹成那样，他就没找过你？”
阮沁禾刚要开口，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不远处的VIP通道。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的女人正被助理簇拥着往外走，即便戴着墨镜和口罩，那副颐指气使的姿态也格外显眼。
而她手腕上晃过的那道银光，让阮沁禾的呼吸猛地一滞。
是条铂金手链，链身缀着三颗小巧的星星，最中间那颗的内侧，有个极小的“砚”字。
那是顾砚十八岁生日时，她亲手设计的，找工匠刻了字，后来他说丢了，她还难过了好久。
“怎么了？”余筱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认识？”
女人正好侧过身，墨镜滑下来一点，露出半张精致却冷傲的脸。
阮沁禾的指尖骤然收紧，推着行李箱的力道让轮子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是沈涟。
那个高中时总跟在顾砚身后，说“我姐姐和顾砚哥哥是青梅竹马”的沈家小女儿。
沈涟似乎也察觉到视线，朝这边扫了一眼，目光在阮沁禾脸上停顿半秒，随即像没看见似的，转身钻进了黑色轿车。
“认识？”余筱筱追问。
阮沁禾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影，喉间有些发紧。“嗯，认识。”
她没说的是，沈涟不仅认识，还在她出国后，频繁出现在顾砚身边的人。当年她在朋友圈刷到的那些“伦敦街拍”，背景里隐约露出的身影，手腕上似乎也有这么一条手链。
“那女的就是我跟你说的刁蛮乘客！”余筱筱突然反应过来，“难怪看着眼熟，好像以前在顾砚朋友圈见过……不对啊，她手上那手链——”
“走吧，先去你住的地方。”阮沁禾打断她，推着箱子快步往前走。
阳光落在行李箱的拉杆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阮沁禾垂下眼，看着自己空空的手腕，突然想起昨夜画架上那抹未干的鹅黄。
原来有些东西，从来没丢过，只是换了个人戴而已。
她掏出手机，顾砚发来的消息恰好跳出来：“晚上穿你那件米色连衣裙吧，阿姨说你穿那个好看。”
阮沁禾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悬在键盘上，最终只回了个“好”。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余筱筱还在絮叨着国外的趣事，阮沁禾却有些走神。她好像突然明白，五年前那个雨夜的误会，或许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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