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亚纳海沟边缘,某处深度超过九千米的冰冷海床。
这里是被永恒黑暗统治的国度。巨大的水压足以瞬间将钢铁压成薄片,温度接近冰点,只有一些适应极端环境的、形态怪异的深海生物,如同幽灵般在探照灯光柱的缝隙中一闪而过,留下诡异的磷光轨迹。
一艘造型流线、通体覆盖着厚重黑色特种合金、如同深海巨鲸般的庞然大物——“海神号”原型深潜器,正静静地悬浮在距离海床约五十米的高度。它巨大的探照灯如同两柄光剑,刺破了亘古的黑暗,照亮了下方一片相对平坦、覆盖着灰白色深海沉积物的区域。
深潜器内部,主控舱。
气氛凝重得如同实质。巨大的观察窗外是令人心悸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绝对黑暗,只有探照灯光束中翻滚的悬浮颗粒和偶尔掠过的深海生物,证明着世界的存在。各种仪表的指示灯发出幽冷的微光,映照着操作台前几张紧张而严肃的面孔。
居间惠穿着特制的深潜作战服,勾勒出她依旧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姿。她站在主观察屏前,深邃的眼眸紧盯着屏幕上由深潜器外部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和经过增强处理的声呐成像画面。
“深度9027米,水压902.7个大气压,外部温度1.8摄氏度。能量阻尼护盾运行稳定,生命维持系统正常。” 驾驶员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声呐扫描显示,目标区域存在一个直径约十五米的、能量异常点。能量读数稳定,但性质…无法解析,数据库无匹配记录。” 传感器操作员报告道,声音充满了困惑和警惕。“热成像显示微弱热源,但形态…非常不规则,不像已知的任何大型生物或设备残骸。”
屏幕上,经过复杂算法处理的声呐成像图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大致呈人形、但姿态扭曲蜷缩的物体,半埋在灰白色的沉积物中。它的“身体”大部分区域呈现出与周围环境一致的低温,但在核心位置(大致相当于人类心脏和大脑的位置),却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深邃的暗红色辉光。正是这辉光,干扰了探测信号,形成了那个能量异常点。
“目标确认。代号:‘沉眠者’。” 居间惠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眼神锐利如鹰。她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冰冷而沉重的威压,正透过厚厚的合金舱壁和能量护盾,渗透进来。那是纯粹的黑暗力量,不带任何情绪,如同沉睡的火山,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潜能。
“准备释放‘潜蛟’探测器。最大安全距离,进行初步接触扫描。” 居间惠下令。
“是!释放‘潜蛟’!” 机械臂操作员应道。
深潜器腹部一个舱门无声滑开,一个约两米长、造型如同深海鳐鱼、装备着多种精密传感器的无人探测器,在微型推进器的驱动下,如同幽灵般滑入黑暗的海水,缓缓朝着那个半埋在沉积物中的身影靠近。
探测器传回的高清画面瞬间呈现在主屏幕上。画面有些模糊,受到深海环境和能量干扰的影响。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看到:
——那确实是一个人形!体型与成年男性相仿,但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如同凝固的黑色沥青般、不断缓慢蠕动流动的角质层!这层物质隔绝了海水的直接侵蚀,也使得他的形态显得扭曲而怪异。
——他的四肢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蜷缩着,头颅低垂,看不清面容,长长的、同样被黑色角质覆盖的头发如同海草般在微弱的水流中飘荡。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胸口位置!那里的角质层相对稀薄,隐约可见下方肌肉虬结的轮廓,而在心脏的位置,一团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深红色能量核心,正以极其缓慢而稳定的节奏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的暗红色能量涟漪,扩散开来,将周围的沉积物微微推开。
——没有呼吸的迹象,没有生命体征的波动(常规探测被干扰),只有那团稳定搏动的深红核心,证明着某种形式的“存在”。
“天啊…他真的…被黑暗重塑了…” 一个队员低声惊呼,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探测器报告:目标周围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残留!性质与卡蜜拉能量高度吻合,但处于惰性状态!” 传感器操作员的声音带着紧张,“探测器自身精神屏蔽力场正在承受压力!建议…不要靠得太近!”
居间惠紧盯着屏幕上那个如同黑暗雕塑般的身影。这就是凌晨?那个曾经在诊所里惊恐不安的年轻人?还是…一个正在孕育的、全新的黑暗怪物?
就在这时,探测器搭载的高灵敏度声波接收器,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
不是通过水介质传播的声波,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探测器接收单元、甚至能隐约穿透屏幕、在众人意识中回荡的…低语!
那声音冰冷、沙哑、毫无情绪波动,如同深渊的回响:
*“滚…开…”*
*“别…打扰…沉眠…”*
*“黑暗…在…编织…”*
这低语并非语言,而是纯粹的精神意念!充满了排斥、警告和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森寒!
“潜蛟”探测器如同受到了无形的重击,猛地一震!传回的画面剧烈扭曲、闪烁!传感器读数瞬间飙红!
“警告!精神冲击!探测器屏蔽力场过载!核心处理器受到污染干扰!” 操作员失声喊道!
“立刻回收潜蛟!提升能量护盾功率!” 居间惠当机立断!
然而,就在指令发出的瞬间——
主屏幕上,那个一直如同雕塑般沉寂的“沉眠者”,覆盖着黑色角质层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头!
通过探测器摇晃的镜头,一张无法形容的脸庞瞬间占据了整个屏幕!
那不再是人类的面容!整张脸完全被流动的黑色角质层覆盖,只留下两个深邃的、如同通往无底深渊的孔洞!孔洞深处,没有眼球,只有两点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纯粹黑暗意志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深渊中睁开的恶魔之眼!
这双“眼睛”,穿透了探测器摇晃的镜头,穿透了深海的重重阻隔,仿佛直接落在了深潜器内、落在了居间惠的身上!
一股冰冷、沉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水般瞬间淹没了整个主控舱!所有人都感觉呼吸一窒,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探测器传回的最后画面,是那双暗红“眼睛”骤然亮起一瞬!随即,信号彻底中断,屏幕陷入一片雪花!
“潜蛟…失联!” 操作员的声音带着惊恐。
主控舱内一片死寂。只有仪器发出的嗡鸣和每个人沉重的呼吸声。
居间惠死死盯着那片雪花屏幕,后背渗出一层冷汗。刚才那双眼睛…那纯粹的黑暗意志…是凌晨?还是…黑暗本身?
“报告…目标能量读数…出现波动!正在…上升!” 传感器操作员的声音带着颤抖。
屏幕上,代表“沉眠者”的能量异常点,那稳定的暗红色光斑,开始如同心脏复苏般,加速搏动起来!亮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沉眠者”…被惊醒了!深渊的回响,化作了苏醒的低吼!
“海神号!全功率上升!立刻脱离当前深度!” 居间惠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这趟深海之旅,刚刚开始,就遭遇了超出预想的恐怖变数!他们唤醒的,究竟是一个潜在的盟友,还是一个更加可怕的噩梦?
深潜器巨大的推进器发出低沉的轰鸣,开始加速上浮。而在下方那永恒的黑暗深渊中,两点暗红色的光芒,如同苏醒的灯塔,穿透了厚重的海水,冷冷地注视着逃离的“海神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