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办公室出来,走廊里还残留着粉笔灰的味道。我按汪大东的嘱咐往体育馆走,路过一间空置的教室时,眼角余光瞥见了角落里的钢琴。
深棕色的琴身蒙着层薄灰,琴键却依旧白净。恍惚间,指尖似乎传来熟悉的触感,像是很久以前,也曾这样按动过黑白相间的琴键。脚步像被牵引着,我不由自主地走进去,轻轻拉开琴凳坐下。
试探性地按了几个音,清越的声响在空教室里荡开。
“你也会弹钢琴?”
少年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带着点干净的质感。我抬头,撞进一双过分清澈的眼睛里——像揉碎了星光的夜空,又像映着云影的深泉,纯粹得能照见人心里的褶皱,让人望着望着就失了神。
孙离(江离)“嗯,会一点。”
我站起身,想给他腾位置,发梢却不经意擦过他的下巴。
丁小雨猛地屏住呼吸。少女发丝带着的清香像阵微风,轻轻扫过鼻尖,又钻进心里。那里忽然像被什么软东西撞了一下,麻酥酥的,连指尖都微微发烫。眼看她要走,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丁小雨“江离同学,你……可不可以听我弹一首曲子?”
他眼中的期待如同脆弱的烛火,微弱却炽热,带着些许怕被拒绝的怯意,宛如一只小心翼翼探头的小动物。我望着他那满怀希冀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孙离(江离)“可以。”
少年坐回琴前,指尖落在琴键上的刹那,整个人都变了——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专注,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与钢琴。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托着腮静静看着。
悠扬的旋律从他指缝间漫出来,起初像月光淌过湖面,渐渐又染上点说不清的温柔,缠缠绵绵地飘向窗外。
而此刻的体育馆,空气正像被压缩的弹簧,绷得快要炸开。
汪大东和王亚瑟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过半米。两人周身的战意几乎凝成实质,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脚底下稳稳扎着马步,拳头攥得指节发白,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撕咬,非要争出个高低不可。
周围的同学大气不敢出,有人悄悄往后挪,在他们身侧空出一片场地;有人踮着脚往前凑,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这场硬碰硬的对决。整个场馆都浸在暴风雨前的压抑里,连呼吸都带着紧绷的调子。
就在汪大东的拳头即将挥出的瞬间,一阵琴声顺着窗户飘了进来。
那声音像山涧清泉漫过青石,又像春风拂过柳梢,轻轻巧巧地钻进每个人耳朵里。原本躁动的空气忽然就静了,像被抚平的褶皱。汪大东高高扬起的拳头顿在半空,随即不受控制地缓缓落下,脸上的戾气一点点褪去,只剩下茫然的松弛。
汪大东(母亲像月亮一样,照耀我家门窗……)
他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歌词,自己都吓了一跳。
汪大东(天呐,我怎么会唱啊。可是,妈,我突然好想你,好想抱抱你。这是哪里来的琴声?)
王亚瑟紧蹙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眼里的锋芒被一层柔光罩住,整个人像是被拉进了一片温暖的雾里。
王亚瑟(妈,为什么我突然这么想你?你在哪里?为什么我突然抱着眼前这个混蛋?而且,我有感觉,抱着他,就好像抱着我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