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势欺主

沈以然刚让春桃给自己擦伤的膝盖涂好药，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而来的是王嬷嬷尖利的呵斥。

“沈以然那个小蹄子呢？叫她给我滚出来！”

春桃吓得手一抖，膏药瓶子差点滚到地上。

春桃“小姐，王嬷嬷怎么又来了？”

沈以然皱眉，刚从后门回来不到半个时辰王嬷嬷就找上门来了，显然是有人把刚刚的事情报给她了。

沈以然“慌什么。”

沈以然按住春桃的手，轻声安抚。

沈以然“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话音刚落，王嬷嬷就带着两个婆子闯了进来，一进门就指着沈以然鼻子骂。

“好你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刚从鬼门关回来就敢去勾搭七皇子？我看你是活腻了！”

听着王嬷嬷的怒骂，沈以然坐在床边没动，抬眼看她。

沈以然“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以然“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

王嬷嬷冷笑一声，冲身后的小厮扬了扬下巴，“你自己跟三小姐说，刚刚在后面你都看到了什么！”

那小厮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缩着脖子怯怯生生道：“我、我刚才看到三小姐……从七皇子的马车边跑来，好像还说了什么。”

“听到了吗？”

王嬷嬷得意的看向沈以然，“人证在此，你还想狡辩？”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竟敢在大街上跟皇子拉拉扯扯，传出去丢尽我们侯府的脸面！我看夫人真是太纵容你了！”

她一口咬定“拉拉扯扯”，显然是想把事情往“私德败坏”上引。沈以然冷笑，面上却漏出委屈的神色。

沈以然“嬷嬷怕是误会了。”

沈以然“我刚刚是去后门的杂货铺上买些抄纸，路上遇上野狗追赶，慌张才撞到了七皇子的马车。”

沈以然“哪里敢跟殿下拉拉扯扯？”

“买纸？”

王嬷嬷显然不信，“买只纸需要跑到后门去买？西跨院的月钱和用度难道还不够你买几张破纸？”

这话倒是提醒了沈以然，她垂下眼，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鼻音。

沈以然“前几日嬷嬷说我身子不好，让我静养，院里的月钱已经断了快半个月了……”

沈以然“春桃去账房要过几次，都被管事嬷嬷挡了回来，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想着去后门买东西，那里便宜一些……”

这话半真半假，原主的月钱确实被克扣了，但还没到断供的地步，沈以然故意说的可怜就是要旁人听到，

果然，王嬷嬷身后的两个婆子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她们都是府里的老人，知道王氏苛待庶女，只是不敢多言，

王嬷嬷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月钱的事，噎了一下，随即怒道：“胡说！府里何时断过你的月钱？定是你自己挥霍了，还敢污蔑账房！”

沈以然“我没有！”

沈以然猛地抬起头，眼眶通红。

“我这里还有前几月剩下的碎银，嬷嬷若是不信，可以去搜！”

沈以然态度突然强硬起来，反而让王嬷嬷有些猝不及防，就在这时，门外传开一阵苍老的声音。

“这又是在吵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张嬷嬷扶着老太太，站在门口。老太太穿着深色的锦缎衣裙，手里拄着拐杖，脸色不太好看，原来老太太听说沈以然醒了，本想来看看，没想到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吵吵嚷嚷。

王嬷嬷脸色一白，连忙上前行礼：“老太太，您怎么来了？”

老太太没理她，目光落在沈以然身上，见她眼圈通红，膝盖处的裙子似乎还有些污渍，皱眉道。

老太太“三丫头，这是怎么了？”

沈以然刚要说话，王嬷嬷就抢先道：“老太太，是老奴管教不严。”

“三小姐想去后门买东西，老奴怕她身子不适，多说了几句，惹得三小姐不高兴了……”

老太太“只是多说了几句？”

老太太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老太太“我刚刚在门外听到你说她勾引皇子？还说府里断了她的月钱？”

王嬷嬷吓得腿一软，赶紧跪下：“老太太恕罪！老奴你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担心三小姐的名声……”

老太太“名声？”

老太太“我们侯府的姑娘，难道出门买个东西都不行？”

老太太“还是说，在你眼里我靖安侯府的规矩，就是苛待庶女，任由下人编排主子？”

这话很重，王嬷嬷吓得连连磕头：“老奴不敢！老奴知错了！”

老太太没在看她，转头对沈以然道。

老太太“三丫头，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沈以然知道 这是她翻身的机会。

她站起身来，走到老太太面前屈膝行礼，声音平静却清晰。

沈以然“回祖母的话，孙女确实想去后门买纸，只是院里月钱短缺，春桃去账房要了几次都没要到。”

沈以然“刚才出门时遇到野狗，我慌忙之下撞到了七皇子的马车，不慎碰到殿下的玉佩，已经当面道歉了。”

沈以然“绝无半句虚言。”

沈以然没提及王嬷嬷带来的“安神茶”，也没说自己被刁难，只捡了关键的说，既解释了来龙去脉又不动声色的告了王嬷嬷一状。

老太太听完脸色更沉了，她看向王嬷嬷。

老太太“月钱的事，是你让人扣的？”

王嬷嬷不敢隐瞒，嗫嚅道：“是、是夫人说，三小姐最近用不上什么东西，就、就先……”

老太太“混账！”

老太太拐杖往地上一顿。

老太太“她是侯府的三小姐，就算是庶出，也轮不到你们这样苛待！”

老太太“王氏就是这么管家的吗？连个庶女的月钱都要克扣，传出去丢的是我们靖安侯府的脸！”

老太太越说越气，对着王嬷嬷吩咐。

老太太“去，把账房的管事叫来！”

老太太“还有，立刻叫王氏到我的院里来！”

王嬷嬷吓得面无人色，知道这次是捅了马蜂窝。沈以然适时的开口。

沈以然“祖母息怒 许是目前和嬷嬷忘了，并非有意的。”

沈以然“孙女现在已经没事了，就不必惊动母亲了吧？”

她故意替王氏说话，反而显得更懂事，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眼神柔和了些。

老太太“你呀就是太懂事，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老太太“先让人去账房取两个月的月钱送来，再让管家嬷嬷把西跨院的用度都补齐了。”

老太太“至于王嬷嬷……”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王嬷嬷身上，冷冷道。

老太太“仗着王氏的势就敢欺主，杖责二十，罚去柴房干活。”

老太太“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王嬷嬷惨叫一声，却不敢求饶，只能被两个婆子拖了下去。

解决了王嬷嬷，老太太又温言安抚了沈以然几句，让她好好养身体，有什么事就去找她，这才带着张嬷嬷离开。

院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春桃扶着沈以然坐下，眼眶都激动的红了。

春桃“小姐，您刚才太厉害了！”

春桃“连老太太都帮您说话！”

沈以然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刚才她其实很紧张，幸好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否则今天这事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她看着桌上刚送来的月钱，还有几个婆子正陆续送来新的被褥和布料，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静，王氏绝不会因为一个王嬷嬷就善罢甘休，但至少，她暂时安全了。

而且，经此一事，老太太肯定会更加留意王氏的动向，王氏想再对她下手，就得掂量掂量了。

沈以然拿起一块碎银，在指尖转了转。

第一步，站稳脚跟。

第二步，接近苏新皓。

接下来就该想想怎么完成第二步了。

她看向窗外，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斑，这个世界，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