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U盘2

"要听真实故事吗？"他盘腿坐在她对面，眼神清澈得反常，"不是公关版本，不是电影美化版，而是..."

"全部真相。"桑宁接话，"包括你有时会变成另一个人。"

程逾白的瞳孔骤然收缩。长久的沉默后，他苦笑："你果然发现了。"

"不是'陆沉舟'那种角色扮演。"桑宁小心选择措辞，"是真正的...人格切换？"

"医学上叫解离性身份障碍。"程逾白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我的心理医生说是童年创伤加上徐婉那件事的叠加效应。"他抬起左手，无名指疤痕在阳光下泛白，"这个不是我自己划的，是徐婉找人做的。为了拍出'顶流歌手吸毒自残'的假视频。"

桑宁喉咙发紧。即使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还是像挨了一记闷拳。

"那天我本该签续约合同，"程逾白继续道，眼神逐渐放空，"她给我喝了加料的咖啡...醒来时手上缠着绷带，房间里全是摄像设备。"他的呼吸开始急促，"我拼命解释，但她只是笑，说观众最爱看完美偶像崩塌..."

桑宁握住他发抖的手，感受到皮肤下激烈的脉搏。程逾白的状态很不对劲，眼神开始飘忽，声音也变得低沉沙哑。

"然后'白'出现了。"他突然切换成第三人称，"白不在乎这些，白把摄像机砸了，用玻璃碎片抵住徐婉的脖子..."程逾白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某个声音，"等我清醒时，徐婉已经逃走了，留下满地设备和...血。"

桑宁心跳如鼓。这个"白"显然是他分裂出的保护性人格，比陆沉舟更原始、更具攻击性。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程逾白总说陆沉舟是"失明时幻想的朋友"——那可能是他试图将危险人格艺术化的自我保护。

"林姐知道'白'的存在吗？"她轻声问。

程逾白突然笑了，笑容陌生得令人心惊："当然知道。是她帮我把徐婉送进精神病院的——用一段'白'的视频恐吓她。"他的眼神变得锐利，"林姐从不是天使，但她懂得怎么和魔鬼打交道。"

桑宁后背发凉。这不是她熟悉的程逾白，甚至不是陆沉舟——是"白"第一次直接与她对话。

"逾白，"她尝试用安全词，"夜航船需要返航了。"

没有反应。"白"歪头看她，像观察有趣的标本："你以为用那些小把戏就能控制我们？"他忽然逼近，手指划过桑宁的脸颊，"可爱。难怪程逾白喜欢你。"

桑宁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你们共用记忆吗？"

"白"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只共享痛苦的部分。快乐是程逾白的，创伤是我们的。"他指向舞台角落，"比如那里，他第一次演出后吐得昏天黑地，是'白'清理的；再比如..."

他突然僵住，瞳孔剧烈收缩。桑宁看到熟悉的痛苦表情——程逾白正在意识深处挣扎着回来。

"星光..."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桑宁福至心灵，突然开始哼唱《星夜不眠》的旋律。这是程逾白从未公开的版本，只有她听过。

奇迹发生了。程逾白的呼吸逐渐平稳，眼神重新聚焦。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恢复如常："我刚才...又切换了？"

桑宁点点头，心脏仍在狂跳。她有很多问题，但此刻只问了一个："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程逾白疲惫地靠在她肩上："因为下周要拍陆沉舟的崩溃戏...我需要你知道底线在哪里。"他握住桑宁的手，"如果到时候'白'出现，只有你能把我叫回来。"

桑宁突然明白了他的恐惧。电影中那场戏要求陆沉舟在暴风雨的甲板上精神崩溃——对程逾白而言，这无异于主动跳进触发解离的深渊。

"我们可以改戏。"她脱口而出。

程逾白摇头："必须拍。林姐手里有徐婉当年拍的完整视频，她答应过，只要我公开演一次真实的崩溃，就永远销毁它。"他苦笑，"现在明白为什么这是个'治疗电影'了？"

桑宁如坠冰窟。这根本不是治疗，是公开处刑——林姐要程逾白在镜头前重现最不堪的过去，美其名曰"艺术疗愈"。

"如果我说..."她艰难地开口，"林姐可能和徐婉是一伙的？"

程逾白的反应出乎意料。他平静地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背景音嘈杂，但能清晰分辨林姐的声音："...首映式当天放出去，我要所有人看到程逾白是怎么..."

录音戛然而止。程逾白关掉手机："上周发现的。她不知道我办公室有录音设备。"

"那你为什么还..."

"将计就计。"程逾白眼神锐利，"既然她们想要场秀，我们就给场更好的。"他指向舞台后方，"看那里。"

桑宁转身，看到隐蔽处架着台专业摄像机，红灯亮着——一直在录像。

"这段对话会自动上传到三个律师的云端。"程逾白的声音忽然充满力量，"如果首映式出任何'意外'，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桑宁震惊于他的缜密，更震惊于他选择在今天揭晓计划。"为什么现在告诉我？"

程逾白凝视着她，眼神温柔而脆弱："因为从今天起，我需要你不再只是编剧...而是共犯。"

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斑驳的舞台地板上。桑宁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却依然站着的男人，突然明白自己早已做出选择。

"需要我做什么？"她问。

程逾白微笑，从口袋里取出个小巧的银色U盘——和她口袋里那个一模一样。

"帮我重写最后一场戏。"他说，"不是逃避崩溃，而是..."他顿了顿，"让所有人看见，崩溃之后如何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