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一遍规则,砚缺顿了顿,他按照规则所说,先把鲜红色的眼镜戴上,而后准备开始观测。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上穿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T桖,忽的想起规则。
要穿祂留下的那件黑色西装。
砚缺在房间找了一圈,没发现一件衣服,他的心沉了沉,一把打开门,朝着走廊望去。
只见,在走廊尽头,楼梯口旁,有一件黑色的西装,正挂在墙上。
砚缺快步跑去,将西装穿在身上,稍微大了一点,袖子偏长,砚缺边走回房间边挽起多余的袖子。
走到房间,随手关门,单独对照规则确认无误后,他轻轻掀开了笼罩在观测器上的布料。
幸亏砚缺平时对于天文有所兴趣,他对于普通的观测器大致有所了解,在调整好后,眼睛贴近可视口,那一轮血月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轮月亮是血红的。
砚缺觉得,与其说是血红,倒不如说是像是被无数揉碎的血珠重新凝聚,又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压成一轮圆月的形状。
连边缘都泛着一层毛茸茸的、近乎发黑的红边。
月面上的暗影不再是寻常月亮的灰调,而是深褐中透着紫黑,像是凝固的血痂,层层叠叠地铺在上面。
随着月轮缓慢转动,那些暗影竟像是活了一般,在猩红的底色上微微蠕动。
砚缺盯着观测仪里的景象,指尖无意识地在记录册边缘摩挲。
砚缺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听过的传说,说血月是天地间的“眼”,能照见阳间看不见的东西,此刻再看这轮月亮,倒真有几分「睁眼」的意味。
那猩红里仿佛藏着无数双狰狞的眼,正透过虚空,与他遥遥相望。
砚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莫名的悸动,低头看了眼腕表。
表盘上的指针刚跳过亥时一刻的刻度,秒针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砚缺拿起笔,笔尖落在纸页上时,却顿了顿——规则里说要记录“自己是否有不适感”,可他现在除了心里发紧,并没有明显的异样。
是因为穿了这件黑西装?还是血月刚升起,力量尚未完全显露?亦或者……
自己看到血月的感受都要记录?
砚缺犹豫时,脑海中突然回响起【无相】的话语。
“做出你自己的决定。”
他甩了甩头,在本子上写下记录,字迹比刚才多了几分果断。
“亥时一刻,血月初升,通体猩红如凝血,月面暗影似有蠕动,暂未觉身体不适,唯心神微滞,给人以心理上的不适。”
写完又觉得“心神微滞”和“心理上的不适”这几个字太过模糊,想划掉重写,笔尖刚触到纸页,楼下的叫喊声突然炸了开来。
“砚缺!你死在上面了?!”谢景辞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躁,甚至能听到他蹬蹬蹬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我警告你,别玩什么花样,赶紧给我开门!”
砚缺瞳孔微微收缩。
他分明记得,他砚缺已经动用了能力把谢景辞定在下面,可是谢景辞他现在竟是因为血月的升空而……挣脱了束缚。
砚缺猛地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
门板是老旧的木头做的,边缘都有些腐朽了,他甚至能想象出谢景辞此刻拧着眉,一脸不耐的样子。
但规则第二条明明白白写着“不能有谢景辞”,并且【无相】祂也说明规则都是必要的,他不能让谢景辞踏入房间半步。
“我在忙,你在楼下等着。”
砚缺扬声回应,声音刻意压得很平,试图掩饰自己的紧张。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观测仪前,眼睛再次贴近可视口。
就在刚才说话的功夫,血月的颜色似乎又深了些,像是有人往水里滴了墨,猩红中晕开一片片暗沉的光斑。
“忙?你在忙什么?这家殡葬场有什么好忙的?”
谢景辞的脚步声已经到了走廊,停在了房门外,“我数三个数,砚缺你要是不开门,我就踹了昂!一——二——”
砚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他知道谢景辞的脾气,说踹门绝对不是开玩笑。
砚缺犹豫间,门外的脚步声忽然停了,谢景辞的声音也变了调,带着点古怪的迟疑:“……砚缺,你看眼窗外。”
砚缺一愣,下意识走到房门的窗边。
设计稍微有点奇怪,在门上做了个小窗,还加了个窗帘。
砚缺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这家黄昏殡葬馆到底是出自谁的手笔。
窗帘是拉着的,留了一道缝隙,砚缺想了想,透过缝隙往外看。
血月不知何时升高了些,月光穿过窗户,在二楼的走廊上投下一片诡异的红光。
而谢景辞就站在那片红光里,侧对着的砚缺所在的房间,仰头望着月亮。
他的头发被月光染成了暗红色,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发抖,砚缺模糊的看到,谢景辞的脸上似乎闪过挣扎,随后像是战胜了某样东西,终于归于平静。
“你看它……”谢景辞的声音飘到房间内,带着一种砚缺从未听过的茫然,“它好像在笑。”
砚缺听了谢景辞的话,呼吸一滞。
他立刻转身跑回观测仪前,眼睛死死贴上去。
砚缺很清楚,这样的谢景辞绝不会,也没有理由在这种情况下开这种玩笑,说这种谎。
血月似乎没有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除了……月面上的暗影。
它们此刻蠕动得更明显了,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色里钻来钻去。
“谢景辞!别看了!回楼下去!”
砚缺对着门外大喊,声音都有些发颤。
规则第七条闪过脑海。
“若谢景辞瞳孔变为猩红,需立刻控制其行动。”
他现在看不到谢景辞的眼睛,但对方刚才那句“它好像在笑”但是自己没有发现,基本排除谢景辞说谎,他所说的这已经足够反常了。
门外没有回应。
砚缺又喊了几声,还是没动静。
砚缺急得想去开门,脚刚迈出一步,又猛地停住。
规则第四条说血月对谢景辞“有帮助”,或许让他多待一会儿也没什么。
可第七条的警告又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黑西装,布料很舒服,砚缺几乎没有穿过比这更好的衣服。
这是【无相】留下的,穿着它,大抵能让自己更有面对的底气。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观测仪,就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在镜片之下的眼睛。
它好像真的在笑。
没有任何言语能形容那种荒谬的感觉,看上去外表和平时的月球出了红外几乎没有区别,可是砚缺就是感觉到。
它在笑。
“亥时三刻,血月升高,似笑却找不出特征,暗影蠕动加剧。”
“二楼走廊,谢景辞观月后言行反常,需密切留意。”
补写完毕后,砚缺放下笔,他靠在桌沿,看着紧闭的房门,只觉得这房间里越来越压抑,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不同于正常物品生锈的气息,反而更像是血月的气息,顺着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
走廊里静悄悄的,谢景辞没再说话,也没再敲门,可这份安静,比刚才的叫喊更让砚缺心慌。
他不知道门外的人现在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那轮高悬的血月,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变化。
他只知道,因为现在血月变化的频繁,自己必须守在这里,盯着那轮诡异的月亮,直到它不在发生变化,方可按照规则的时间观察形式。
谢景辞……你一定要相安无事啊……
(。。。二千五百多字,二合一的大章,写了好久,总算是把之前欠的一章补起来了,感谢各位观众老爷的支持(*๓´╰╯`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