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辞的拥抱渐渐松了些,却依旧不肯撒手,只是将脸埋在砚缺颈窝,他的呼吸带着惊魂未定的微颤。
砚缺能感觉到他睫毛扫过皮肤的痒意,像某种脆弱的蝶翼,轻轻扇动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停尸间里的铁锈味不知何时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焚化炉里木材燃烧的焦香,混着谢景辞身上若有若无的属于旧时代的皂角气息。
砚缺低头看了眼手臂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
“嘀嗒——嘀嗒——”
观测仪的嗡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那道水滴声还在响。
砚缺有些警惕地循声望去,才发现是停尸台角落的水龙头没关紧,水珠顺着锈蚀的管道往下淌,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湿痕。
“血月好像……暗下去了。”
谢景辞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带着刚哭过的沙哑。
转头看向窗户,血月的猩红确实淡了,边缘的黑红像退潮般往里缩,露出底下一层朦胧的灰调,那些狰狞的暗影也安分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蠕动。
他想起规则里说血月每隔两三小时需要观测记录,算算时间,离上次记录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
“我得上去看看。”
砚缺轻轻推了推谢景辞,轻声叮嘱道。
“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走。”
谢景辞下意识抱紧了砚缺,喉咙中挤出两个字:“别走……”
砚缺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触到发间未干的血迹,心里一紧。
他忽的想起规则第八条里那句“别人可就不一定”,再看谢景辞此刻的样子。
砚缺忽然明白了【无相】留下这句话的意思。
谢景辞能为他克制本性,可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已沦为血月的祭品。
“我很快回来。”
砚缺的声音放得很柔。
“你看,焚化炉还烧着,这里暖和。”
砚缺感觉自己在哄小孩般。
哄了好一会,谢景辞才慢慢松开手,抬头时眼眶通红,瞳孔已经有了原本的颜色,眼底蒙着一层水汽,像被雨水打湿的玻璃。
他垂眸看了眼砚缺手臂上的红痕,嘴唇动了动,最终吐出看似冰冷实则关切的两个字:“快点。”
砚缺点点头,转身往二楼走。
走廊里的血雾已经散了,只有地板上还留着几道暗红的脚印,让砚缺联想到小时候听到的鬼故事中的诡异的引路标记。
他走到观测室门口,发现被谢景辞击穿的门板窟窿里,不知何时嵌进了一块暗红的木片,恰好堵住了那个破洞,像是有人特意修补过。
推开门,观测仪还在运转,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行细密的数据流,砚缺凑近看了看,大多是些看不懂的符号,右下角的时间清晰地显示着。
丑时二刻。
他再次将眼睛贴近可视口,血月的颜色又淡了些,猩红中透着明显的灰蒙,那些裂缝似乎裂得更深了,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爬满了月面。
“丑时二刻,血月转淡,裂纹加深,暗影蛰伏。”
砚缺在记录册上写下这些,笔尖划过纸页时,忽然发现本子背面似乎有字。
在记录完毕之后,他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到几行清秀的字迹,毫无疑问,这出自【无相】的手笔。
“血月三变,初为凝血,次为紫暗,终为裂红。”
“谢景辞需在裂红阶段进食三次,方可稳固气息。第一次需至亲之血,第二次需至信之魂,第三次需待「客人」。”
砚缺的心猛地一跳。
至亲之血?
他和谢景辞并非血亲,可刚才谢景辞触到他的血时,分明克制住了失控的冲动……
【无相】所谓“至亲”,指的并非血缘,而是情谊。
他正思忖着,楼下忽然传来谢景辞的喊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异。
“砚缺!你看外面!有……有影子!”
砚缺心里一紧,冲到窗边拉开窗帘,只见血月的红光透过云层,在殡葬场的空地上投下无数扭曲的影子。
那一道又一道影子不属于任何实体,却在地面上缓缓蠕动,像无数只无形的手,正试图扒着墙壁爬进来。
他忽然想起老家传说里月是“天地之眼”的说法,此刻看来,这些影子恐怕就是被血月照出的“不干净的东西”。
“待着别动!”砚缺对着楼下大喊,顺手从桌上拿了一副眼镜,“我马上下来!”
他冲出观测室,往一楼跑时,忽然发现挂在走廊墙上的黑西装不知何时多了一件,尺寸比他身上这件小了些,像是特意为谢景辞准备的。
砚缺心中一动,顺手将那件西装摘下来,抱在怀里往停尸间跑。
推开门,谢景辞正站在窗边,脸色苍白地看着外面的影子,听到动静回头时,眼里满是紧张。
砚缺将手里的西装递过去:“穿上。”
谢景辞愣了愣,接过西装穿上,大小刚刚好。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砚缺身上的黑西装,忽然明白了什么,嘴唇动了动:
“这也是……【无相】留下的?”
砚缺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那些影子已经爬到了窗台上,正顺着玻璃往上爬,留下一道道漆黑的痕迹。
他忽然想起规则里说殡葬场将正式对外营业,难道这些影子,就是第一批“客人”?
“别怕。”砚缺走到谢景辞身边,将红镜递给了他,“戴上这个,看看外面。”
谢景辞犹豫了一下,戴上眼镜。
再看向窗外时,他忽然“啊”了一声,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些影子……”
“好像在哭?”
(手动比心今日份目标一千五实际一千八(ˊ˘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