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永存》 Text1

她想设计一个游戏，为了给“你们”最好的命运。她将这个委托托付给了我。

百分之五十，实测的结果和预估的结局惊人的吻合了，不，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乏味无趣，恶心到了极点！

第三次，第四次……第两百次，我发了疯似的不断修改着方案。当那冷冰冰的数字变的越来越无力时，我知道我的努力快要成功了。

零零散散的草稿纸疲惫不堪地散乱在桌上，用光的墨水瓶流淌着最后一丝墨水。我焦急地寻找着那张纸，不会错的，那张纸上就是真理，那将是开启一切的钥匙。我看到了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纸，紧紧地将它攥在手中，颤抖地读出了试验数据。

试验次数：3

估计胜率：1%

实测胜率 :100%

Text2

我设计出来了，我明明就是设计出来了，精妙绝伦的构思，互相制衡的博弈关系。再加上无比重要的关键元素———我在最后关头无与伦比的想法让这个游戏已经趋近完美，没有哪个游戏再能比它更完美了。我甚至将它视为了我的家人，亲生骨肉。为什么，可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当一切趋近于混沌，趋近于那近乎不可抗拒的随机时，那才是最完美的！

她是游戏的第一位试玩员，那时我才发现了她的不可理喻。

沉默的空气表明着对局的胶着。但作为游戏设计者的我，怎可能会落得下风？很快局势便偏向我，最后导向了明牌的结局。她知道自己要输了，脸上的表情反而舒缓了。但此刻游戏的高潮部分才刚刚到来。

……

刺耳的电铃响了，不是在我这边，而是落在了她的身旁。她诧异地看着我，随后才如梦初醒地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以沉默回应。所以她后面变成了央求，她请求我重新设计方案，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我的沉默换成了拒绝。然后她离开了，关门的声音很轻。

Text5

我知道的，她终究是会再来的，这是无法避免的。她那时扯着我的衣领，用憔悴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我，几近绝望而又苍白的声音从她的口中传出。她诉说着这几天是如何失眠，是如何寝食难安。她的脑子里在不断地推演着游戏过程，直到把自己折磨的痛苦不堪。随后她的语气再是变为愤怒的质问：

“为什么？！拼尽全力的努力，换来的却不是更好的结局？荒谬至极！”

我开始了沉默，我以为先前的沉默会让她想通一切。但我才迟钝地发现她当然理解不了我。但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终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他们”。

荒谬至极？再正常不过的事物为何会被冠以荒谬一词？这真的是可笑至极。你们乐此不疲争取的“胜利”，都是建立在那亘古不变的法则下。倘若没有我最后用苦良心的为游戏加入这最后的元素，一切都将会是败笔。所以现在的一切才是多么完美啊！你们如西西弗里般不断地改变着百分比，再收获与之大相径庭的结局，最后由此引发的不可思议来博得他们的阵阵喝彩。

“小姐，门在您的右手边。既然我为您准备的茶您一口也不喝，那我想我们之间也再没有谈下去的必要性了。”

“……”

她没有回应。但随后她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内。她向我下跪了，她更加卑微地乞求我再修改下方案。如果游戏公之于众，她将会活不下去。她激动又软弱地说着她愿意当我的仆从，愿意为我做一切的事，只要我给“你们”符合她理想的剧情。

冰冷的数字操纵着你们屈弱不堪的命运，这命运就犹如风中的蜘丝般摇摇欲堕。你们恐惧着数字会将你们钉在相同的道路，但你们又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如同孩童般乞求着他人的帮助。

她是伟大的，她为了你们惮惊忧虑。她害怕着你们的努力付之东流，日日夜夜的努力换来的却是荒谬的结局。你们成为河流中飘流的树叶是可怕的，她不想看到你们这样。真多么崇高的想法！但，但这就是她不能理解我的原因！我不想再看到她了。让她快走吧。

你们将穷尽的努力奉献给美妙无比的荒谬。这才是我想看到的样子！多美啊，你们的命运不再唯一，而是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可能，为他们献上最惊心动的戏剧，由此组成了游戏的本身。她不能理解，她果然还是不能理解，推演到极致的数字是多么冰冷，多么让我感到恶心。

“没必要这样，小姐，你知道的，他们也觉得游戏的设计完美无比。”

她失望了，她不再多说什么，但她在走之前还是留下了一句话：“我会为此而死的。”

Text 10

他们风尘仆仆地赶来了。他们面前的手提箱被打开了，里面是成捆成捆的钞票，这样的箱子有三个。我知道他们的来意，如此完美的作品，被认可只是时间问题。

“先生，他们对你作品的反响达到了难以置信的程度。所以我们想买下游戏的版权，并在那个广场举行公开比赛。”

“我乐意至极！”

……

被认可了，我呕心沥血的作品被认可了！她知道了吗？我一定要让她知道！我的作品将在众人瞩目的广场展示，将收获不尽其数的掌声。他们将痴迷其中，为作品的每一个细节无不狂热。我要让她见证这一切，去见证我最为杰出的作品。我已经说好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她在此刻已经成为了游戏的创作者，没错，我是故意的，我就要让她在他们的面前发言，去讲述我的作品的每一个细节，会恨我吧，那我就要她恨。当她那时候看到他们痴迷的目光时，也许就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了吧。

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她。

Text11

为什么她还是那样的执迷不悟！这真的是令我厌恶至极！门打开了，那时她站在门外，面容没有了往日的憔悴与苍白，而是变成了将我望眼欲穿的温柔。先前随随便便的穿着也变成了如今充满心思的穿着。我惊讶于她的转变之快。但她没有给我思考的空间，她轻轻往前走了一步，来到我的身前，踮脚，然后是用她的嘴唇抵住了我的嘴唇。她急不可耐地摆动着她的嘴唇，好像是要把所有的情感全都注入于我。

……

我没有拒绝，换句话说我期待着。她的爱意是如此的浓烈，以至于快让我窒息了。若不是我本身也迷恋着她，我又怎会接受她的爱意？也许吧，我先前对她的那些痛恨都是虚假的。从她来找我委托的那一天起，我就深深地迷恋上了她。那股与我毫不相干的气质，仿佛填补了我内心的那一片空白。所以我发了疯似的对那份委托注入激情，在得出了最完美的方案后，我将其视为我与她的结合之作。是她给予我的激情才让我完成了我最为杰出的作品，倘若没有她，我又怎能做出那个作品！

可我还是低估了我一厢情愿的代价。她的信念是如此的坚定，是如此的难以改变。以至于像是有着天大的仇恨。为什么我们就是不能相互理解？为什么我们总是各自怀着执念，不达目的就不善罢甘休？难到我们注定就不能在一起吗？她总是这样，一遇到困难就总想着乞求别人，这真的是软弱的行为！

所以我知道的，她那天对我的亲吻也只是实现她目的的手段罢了。果不其然，她在我浓情蜜意后，开始漫不经心的讲起了游戏被收购的事情。她喁喁私语又像是软磨硬泡地问我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因为离合同的签订还没开始。她又轻声细语地说着“你们”对她的重要性，她只是想给“你们”最好的命运。她最后坚定地说着按她的构想，“你们”一定会幸福，说完后她开始用充满期待又单纯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还是要那样的执迷不悟？果然我们永远都不能相互理解吧。我受够了，我受够了这一切！凭什么要我这样单方面的付出？我恨你，我终究还是恨你，你也别再对我抱有期望了，从此往后我们就彼此相恨吧。我不会对你讲这些想法的，这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所以我再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拒绝了她。

然后她崩溃了，这是必然的。她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如此回答，他在得到几次肯定的回答后，她眼神中的那股望眼欲穿的温柔变成了刺骨的恨意。她开始用恶狠狠的话语骂我，我不为所动；她乞图再用可怜巴巴的语言来打动我，我沉默地看着旁边的地板。最后她也沉默了，她拿起旁边的东西就开始往地上砸，不停地砸，然后十分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痛彻心扉地开始哭泣，与之而来的还有绝望的哭声，她将泪水哭干后，她还想砸，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最后用饱含泪水又充满恨意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后，她离开了。那时天很黑，他在灯光下的影子很快没入黑暗

text20

她去见证了那场比赛的过程。人群的呐喊声一浪接过一浪。在最后的关头，那个杰出的环节，没有让我失望。局势在一瞬间改变，人群在一瞬狂热无比。

你们赢了你们按照我的期待荒诞地赢了。

她也按我预期般被邀上台，那时候她看到四面八方的群众都宛如神明般地看着她，不时有激动的呼喊声赞美着她。她笑了，她难得地笑了。

……

人群狂热地一拥而上，亲吻她、赞美她。大家诉说着她的设计是多么的妙巧，结果是多么的刺激。那时她被人群团团围住，哪里也去不了，什么也说不了。她是舞台上的戏剧演员，人们为她打上标签，为她如痴如醉地欢呼。

那时她终于发现了我的良苦用心了，她终究还是没能给“你们”她预想的命运，她只能接受荒谬，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释然地笑了，她开始不停地笑。她的眼神不再饱含恨意，而是变成了知晓一切后的自在。她理解我了，她终于理解我了，不用等到那一天了，她已经与我心意相通了。

text21

她出乎我意料地来找我了，我知道的，她是要来做那件事的。

她那时候失魂落魄地问我：

“我们最初相遇的样子是怎么样的。”

我当然记得，你那时戴着高帽，穿着你如今仍在穿的大衣，兴高采烈地跟我说着你要创造一个游戏，给他们你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命运。他们将不在会为了输赢而哀声叹气。数字将决定他们的命运，他们将逃离荒谬，就如同你最初的梦想一样。

而现在，我用我的方式替她实现了。

她从桌上拿起了那把我早已备好的左轮手枪，她很不熟练地打开弹匣，往里塞了一颗子弹，转圈，回匣。然后她将枪口拍在了太阳穴上，另一只手递给我一张纸条。

她要求我读出上面的话，我照做了，原话如下：

“我爱你，但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是戏剧演员，她成为了高潮结束后仍在忠实地履行自己义务的演员

板机响了，随后是躯体撞击地面的沉闷声响，血液像一朵花一样在地板上绽放。我看到她嘴角带着微笑，像是对我的致谢。

她的死去也竟像花瓣的飘落那般无可奈何。

2025.3.22

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