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银装素裹的阿斯托利亚王国,冬日的寒风吹过巍峨的城堡尖顶,却吹不散吴所畏心中的阴霾。
二十岁的他站在伯爵府邸的阁楼窗前,望着庭院里嬉闹的继妹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母亲遗留的银质胸针。
三年前母亲病逝后,父亲很快娶了带着两个女儿的寡妇索菲亚,这个女人带来的不仅是嫁妆,还有她的弟弟——如今的继父兼摄政王马克西米利安。
"吱呀"一声,阁楼门被粗暴推开。
索菲亚裹着貂皮斗篷站在门口,珍珠项链在烛光下泛着冷光:"还在偷懒?今晚王宫舞会的银器要擦亮,要是敢让王子殿下看见半点污渍..."她尖利的指甲划过吴所畏单薄的脊背,"你那死鬼父亲留下的债,可还没还清呢。"
吴所畏垂下眼帘遮住翻涌的恨意。
去年深秋,他躲在书房壁炉后,亲眼看见继父用淬毒的匕首刺进父亲的心脏。
马克西米利安擦拭刀刃时轻笑的模样,与此刻索菲亚嘴角的弧度如出一辙。
他们对外宣称商人出身的父亲遭遇劫匪,却心安理得地继承了爵位与财产。
夜幕降临时,吴所畏揣着藏在面包篮里的银胸针溜出厨房。
积雪在月光下如同碎钻,他沿着护城河跑到洗衣妇玛莎的小屋。
老妇人颤抖着展开藏在床板下的丝绸长裙——这是她早逝女儿的嫁妆,湖水蓝的裙摆上绣着银线鸢尾花。
"假发在木箱里,还有母亲的珍珠耳环。"玛莎往壁炉里添了块柴,"王子殿下要是问起名字..."
"就说我叫艾琳娜。"吴所畏将及腰的黑发编成麻花辫盘在脑后,戴上卷曲的金色假发。
镜中少年有着苍白的面容和倔强的灰眼睛,像极了母亲年轻时的画像。
他抹了点玛莎女儿的胭脂,遮住颧骨上被继妹烫伤的疤痕。
王宫宴会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各国公主穿着华服在舞池里旋转,蕾丝裙摆扬起阵阵香风。
吴所畏缩在廊柱阴影里,握紧藏在袖中的短刀——这是他计划的最后一步。
当穿着猩红色军装的池骋王子穿过人群时,整个大厅仿佛瞬间安静下来。
这位二十三岁的王位继承人有着蜂蜜色的卷发和琥珀色瞳孔,腰间悬挂的家族纹章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能请您跳支舞吗,美丽的小姐?"池骋的声音像大提琴的最低音,他注意到这个与众不同的"艾琳娜"——他没有佩戴任何王室珠宝,裙摆甚至沾着些许泥点,唯有颈间的银胸针散发着温润的光。
吴所畏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当王子的手握住他的腰际时,他几乎要眩晕过去。玛莎教的舞步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他只能跟着池骋的节奏旋转,丝绸裙摆扫过光滑的大理石地面。
"您的眼睛像冬日湖面。"池骋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我在阿斯托利亚从未见过您这样的美人。"
舞曲终了时,十二点的钟声突然敲响。吴所畏惊醒般推开王子,提起裙摆冲向大门。
在石阶上奔跑时,一只珍珠耳环掉落雪地,如同融化的星子。
池骋捡起耳环追到庭院,只看到一抹湖水蓝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中。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王都都在寻找"掉了珍珠耳环的艾琳娜"。
当马克西米利安伯爵带着吴所畏去王宫缴纳贡赋时,池骋一眼就认出了少年脖颈间的银胸针。
"这胸针..."王子的手指抚上吴所畏的锁骨,却在触到温热的皮肤时猛然缩回,"你的耳环呢?"
吴所畏抬起头,灰眼睛直视着琥珀色的瞳孔。
他扯下假发,任由黑色长发如瀑布般垂落:"王子殿下在找这个吗?"他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珍珠耳环,轻轻放在池骋颤抖的掌心。
审判在三天后举行。
吴所畏穿着囚服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听着主教宣读他的罪状:欺君罔上,男扮女装扰乱王室秩序。马克西米利安站在旁听席第一排,嘴角噙着得意的笑。当执行官举起斩首剑时,吴所畏闭上眼,将银胸针紧紧贴在胸口。
"住手!"
熟悉的声音让吴所畏猛然睁眼。
池骋穿着绣着金线的王袍大步走进审判厅,王冠在他发间闪耀。
侍立两侧的侍卫同时单膝跪地,齐声高喊:"国王万岁!"
马克西米利安的笑容僵在脸上。
池骋走到王座前转身,琥珀色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根据阿斯托利亚继承法第三章第七条,摄政王马克西米利安谋害先王,证据确凿。"
他打了个响指,两名骑士拖着五花大绑的索菲亚走进来,她的珍珠项链已经断裂,珍珠滚落一地。
吴所畏这才注意到,池骋手中的权杖顶端,镶嵌着父亲书房里失踪的家族徽章。
原来王子早就怀疑父亲猝死的真相,舞会偶遇不过是计划的开端。
当池骋将王冠戴在吴所畏头上时,银胸针与王冠上的宝石碰撞出清脆声响。"
根据阿斯托利亚新颁布的王室法案,"年轻的国王握住爱人的手,在圣经前宣誓,"我将迎娶艾琳娜·吴为夫,共治王国。"
加冕典礼后的第一个黎明,吴所畏站在王宫露台上,看着池骋指挥工匠拆除城墙上"禁绝同性婚姻"的石碑。初升的朝阳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银胸针的反光中,仿佛能看见母亲温柔的笑容。
护城河的冰面开始融化,载着鸢尾花的画舫缓缓驶过,留下两道并行的水痕,如同他们终于交织在一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