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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不愿染是与非(上)

虐仙

当晚,顾琴痴就在龙虎山山腰的一座道观里住下了。客房干净整洁,窗外就是郁郁苍苍的松林,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倒比客栈里安稳得多。

她不知道的是,脚底下这片看似寻常的山峦,早已被一层无形的结界笼罩——凡间的龙虎山就在百里之外,而这里,是祖天师以仙力开辟的“镜像天师府”,模样与凡尘龙虎山一般无二,却藏着另一番天地。

次日清晨,顾琴痴被院子里的扫地声吵醒。她推开窗,见个穿青布道袍的老道士正佝偻着腰扫落叶,动作慢悠悠的,扫帚划过地面,连一片碎叶都没漏掉。

“道长早啊!”她笑着打招呼。

老道士抬头,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姑娘早,昨夜睡得安稳?”

“安稳!”顾琴痴点头,心里嘀咕:这道士看着普通,眼神倒清亮得很。

她洗漱完去厨房找吃的,见个年轻道士正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得他脸红扑扑的。见她进来,慌忙站起来:“姑娘醒了?粥马上就好,还有刚蒸的桂花糕。”

顾琴痴眼睛一亮:“多谢道长!”心里却想:这小道士看着木讷,手还挺巧。

吃早饭时,又撞见个正在劈柴的道士,膀大腰圆,一斧头下去,粗粗的木桩应声而裂,力道惊人。顾琴痴看得咋舌——这力气,比镇上的屠夫还厉害。

她哪里知道,那扫地的老道士,是掌管凡间时序的星官,扫的不是落叶,是不小心飘进结界的凡尘浊气;那烧火的小道士,是司掌灶火的仙童,添的不是柴火,是能催熟百谷的灵火;就连那劈柴的壮汉,也是山神麾下的力士,劈的哪是木桩,是山涧里刚凝结的玄冰。

满院子的“道士”,个个都是云端上的神仙,只因天师一句“陪这丫头玩阵子”,便穿起道袍,扮成了最寻常的模样。

顾琴痴溜达了一圈,只觉得这龙虎山的道士们个个身怀绝技,心里越发期待:等我拜师了,说不定也能这么厉害。

她没注意到,那劈柴的壮汉劈到第三十根木桩时,悄悄往灶房的方向瞥了眼——仙童刚蒸好的桂花糕,得留两块给灶王爷尝尝;而扫地的老道士扫到廊下时,忽然停住脚,对着空气轻咳一声,远处树梢上叽叽喳喳的麻雀顿时噤了声——那是几只刚修成人形的雀仙,昨夜偷喝了天师的仙酿,正闹着头疼呢。

顾琴痴伸了个懒腰,往林清住的客房走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今天得问问林清,什么时候能教我两招……”

她浑然不觉,自己早已闯进了神仙扎堆的地方,还把一群真仙当成了普通道士。而那些“道士”们见她过来,纷纷低下头,该扫地的扫地,该劈柴的劈柴,眼角的余光却都悄悄跟着那抹火红的身影——毕竟,能让天师特意开辟结界护着的丫头,可不多见。

顾琴痴正坐在石阶上数蚂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姑娘,你要去主殿拜见祖师爷吗?”

她回头一看,见是位穿红色道袍的青年,眉目清俊,气质如玉,看着比林清还要稳重些。

顾琴痴摆摆手,理直气壮道:“不去不去,未成年不能进主殿,这规矩我还是懂的。再说了,未成年不能玩法器,也不能皈依,去了也是白去。”

青年正是祖天师的化身,闻言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这规矩是谁定的?他怎么不知道?

他耐着性子追问:“皈依修行,与年岁何干?心诚便可。”

“那可不行!”顾琴痴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娘说了,没成年就得好好玩,等满了十八岁,再正经做事。拜师学道是大事,总得等我成年了,想明白了再说。我刚满十七,还能再逍遥一年呢!”

祖天师:“……”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回听说“未成年不能皈依”的道理。难怪玄虎传话说这丫头油盐不进,合着是拿“未成年”当挡箭牌。

他望着眼前这张理直气壮的脸,忽然觉得,当年定下“十八岁方可正式受箓”的规矩,或许是件好事。

“既如此,”青年缓声道,“便先在此住下吧。每日听些道经,看看风景,也算提前沾染些道气。”

顾琴痴立刻笑开了:“这个好!那我先谢过道长啦!对了,道长你认识林清吗?就是那个穿白衣服的……”

看着她蹦蹦跳跳去找林清的背影,祖天师无奈摇头。这丫头,怕是把他这镜像天师府,当成凡间的疗养院了。

远处,扮成烧火小道童的仙童偷偷探出头:“天师,真要等她成年啊?”

祖天师瞥了他一眼:“不然呢?难不成要强按着头让她皈依?”

他转身往主殿走,心里却在琢磨:得让玄虎多给她找点“事”做,总不能让她真的逍遥一整年。

祖天师的声音在林清脑海里响起,带着几分无奈:“这丫头拿‘未成年’当免死金牌,你得多盯着点。明日起,带她去观星台抄《道德经》,再让她跟着劈柴的力士练练臂力——别说是我安排的,就说是入门基础。”

林清刚应了声“是”,又听见天师补充:“对了,让灶房的仙童少给她做桂花糕,甜食吃多了,练剑时容易脱力。”

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哪是盯梢,分明是提前给她开小灶。但面上还是恭敬地应道:“弟子明白。”

转身看向正蹲在院子里逗雀仙的顾琴痴,林清清了清嗓子:“明天起,跟我学基础。”

顾琴痴头也不抬:“不学不学,我未成年。”

林清挑眉:“不学也得学——不然灶房的桂花糕,以后只给我一个人留。”

顾琴痴猛地回头:“……学!我学还不行吗!”

远处,主殿里的祖天师听着水镜里的对话,嘴角弯了弯。对付这丫头,看来还得用她最在意的东西。

顾琴痴跟着林清往观星台走,走两步就忍不住拽他袖子:“抄经练臂力,有金元宝拿吗?”

林清脚步一顿,回头看她,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脑子里除了金元宝还有别的吗”。

顾琴痴却理直气壮:“干活总得有工钱吧?就算是学东西,表现好也该有奖励啊!比如说……”她搓了搓手指,“给两个金元宝当零花钱?”

林清:“……”

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扔给她。

顾琴痴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加起来也就一两多。她撇撇嘴:“就这?还不够我买块好布料呢。”

“要么拿着,要么现在去劈柴。”林清面无表情。

顾琴痴赶紧把碎银子揣进怀里,嘟囔道:“有总比没有强……等我成年了,肯定能赚比这多十倍的金元宝。”

林清没理她,心里却想着:等你知道天天给你做桂花糕的是灶王爷的仙童,劈柴的是山神力士,怕是要把金元宝都换成供品了。

观星台的风有点大,吹得顾琴痴的红袍猎猎作响。她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忽然又问:“哎,你说这山上有金矿吗?”

林清:“……”

他决定,今天的《道德经》得多抄十遍。

“你现在喜欢什么,想做什么,在意什么?”顾琴痴忽然停下脚步,歪头看林清,“是不是就知道桂花糕?”

林清刚要点头,就被她打断。

“错,大错特错!”顾琴痴扬起下巴,眼睛发亮,“我喜欢篆刻,就是刻印章之类的。小时候看古书上的印鉴,方方正正的,字刻得又好看,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林清愣住了:“我咋不晓得?”

“你当然不知道了。”顾琴痴撇撇嘴,“以前天天忙着跑路、赚银子,哪有功夫说这个。”她上下打量他两眼,“你突然问这个,想干嘛?难不成想送我块印章当礼物?”

林清被她问得一噎,其实是早上听天师说“要投其所好引导修行”,才想着问问她的喜好。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爱好。

他咳了一声,转头看向观星台的石阶:“没什么,随口问问。”

顾琴痴却不依不饶,追着他问:“是不是?是不是想送我印章?其实不用太好的料子,普通的青田石就行,我自己能刻……”

林清被她缠得没办法,含糊道:“抄完今天的经再说。”

顾琴痴立刻来了劲,噔噔噔往观星台跑:“那我快点抄!对了,观里有刻刀吗?”

林清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琢磨着——天师库房里好像有块当年女娲补天剩下的彩石,质地温润,用来刻印章倒是合适。

他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让这丫头学篆刻,或许比劈柴靠谱些。

顾琴痴竟真的乖乖坐在观星台的石桌前,一下午抄完了十篇《道德经》。墨迹未干的宣纸在石桌上叠得整整齐齐,字迹虽算不上娟秀,却一笔一划透着认真,连涂改的痕迹都少得可怜。

林清站在旁边,看得有些发愣。他原本以为这丫头抄两篇就会耍赖,没成想竟有这般耐心。他下意识地用神识传音,声音都带着几分迟疑:“天…天师…她……”

“她怎么了?说啊。”祖天师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好奇。

“她…她把十篇《道德经》都抄完了。”林清顿了顿,补充道,“还问我观里有没有青田石和刻刀,说明日想试着刻印章。”

主殿内,正翻看卷宗的祖天师闻言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了:“哦?看来这丫头不是没耐心,是没遇上对的事。”他想了想,又道,“让库房的山神把上次收的那方青田石取出来,再找套趁手的刻刀,给她送去。”

林清一愣:“天师,那青田石可是……”

“不过是块石头罢了。”祖天师打断他,“她既喜欢,便给她试试。说不定,这篆刻之道,反倒能磨磨她的性子。”

林清应了声“是”,转头看向正对着抄好的经文傻笑的顾琴痴,忽然觉得,这镜像天师府的日子,或许会比想象中更有趣些。

顾琴痴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宣纸:“怎么样?我厉害吧!快把石头和刻刀拿来,我要开工了!”

林清无奈摇头,转身往库房走去。他仿佛已经能预见,明日观里会多出一方刻着“招财进宝”的印章来。

顾琴痴握着刚刻好的印章,献宝似的举到林清面前:“你看你看,我刻的什么章!”

林清低头一看,只见那方青田石上,赫然刻着“阳平冶都功印”六个字。虽是初学乍练,笔画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规整,仿佛刻的时候有股无形的力在引导。

他瞳孔猛地一缩,差点把手里的砚台摔了,慌忙用神识传音,声音都在发颤:“天…天师啊!她她她…她刻了阳平冶都功印!”

那可是天师道最重要的法印之一,寻常道士连见都见不到,这丫头竟凭着抄经时瞥见的拓片,硬生生刻出来了!

主殿内,祖天师指尖捻着的茶盏顿了顿,随即轻笑出声:“哦?倒有几分灵气。让她拿过来我看看。”

林清心里直发怵,却不敢违逆,只能硬着头皮对顾琴痴说:“天师…咳,那位红袍道长说想看看你的印章。”他依旧没敢说,那位“红袍道长”就是祖师爷本人,更没提主殿里供奉的正是她天天挂在嘴边的“老古板”。

顾琴痴浑然不觉,兴冲冲地捧着印章往主殿跑:“真的?那位道长也懂篆刻吗?正好让他指点指点!”

看着她的背影,林清默默叹了口气。他有种预感,等会儿主殿里怕是要出点“乱子”了——毕竟,没哪个弟子敢把天师法印刻在石头上,还兴冲冲地拿给正主看。

到了主殿门口,顾琴痴刚要抬脚迈进去,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顿住脚步,往后缩了缩。

“等等!”她拽住林清的袖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未成年不得进入主殿,规矩不能破!我不去了,你把印章拿给道长看就行。”

说罢,她把手里的青田石印章往林清怀里一塞,自己则退到台阶下,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打量着主殿的飞檐翘角,一副“我就守在门口,绝不越线”的模样。

林清握着那方刻着“阳平冶都功印”的石头,看着她警惕的样子,哭笑不得。他转头望向殿内,隐约能看见红袍青年的身影正站在香炉旁,想必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他轻咳一声,独自走进殿内,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这丫头把“未成年”的规矩记这么牢,不然真让她捧着这方印章站到天师面前,指不定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殿外,顾琴痴踮着脚往里面瞅,嘴里还嘟囔:“你跟道长说啊,我这是初学,刻得不好让他多担待……对了,问问他有没有更好的石头,青田石有点脆……”

主殿内,祖天师听着外面的念叨,接过林清递来的印章,指尖拂过石面上的字迹,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这丫头,规矩记得牢,心思也倒是活络得很。

林清看着祖天师手里那方明显拓印过的青田石,声音都带着颤:“天…天师,她还真敢拓印您的印……”

祖天师指尖捻着印章,石面上的字迹分明是照着主殿供桌上那方真正的阳平冶都功印拓下来的,连边角磨损的痕迹都模仿得有模有样。他抬眼看向殿外,顾琴痴正蹲在台阶上数蚂蚁,红袍裙摆铺在地上,像团烧得正旺的小火苗。

“胆子倒是不小。”祖天师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指尖却轻轻摩挲着石面,“拓印时用的是朱砂?”

“是…她偷偷拿了灶房的朱砂,说是上色好看。”林清老实回话,心里捏着把汗——那朱砂是仙童用来画符的灵砂,寻常人碰了都要沾三分道气,这丫头倒好,直接拿来给印章上色。

祖天师忽然笑了,把印章递回去:“让她刻吧。下次告诉她,供桌上那方印,边角的磨损是百年香火熏出来的,她刻得太规整了。”

林清愣住了:“天师,这……”

“让她多琢磨琢磨。”祖天师望着殿外,“篆刻讲究‘印如其人’,她现在刻的字,带着股子野气,倒比那些规规矩矩的道士有趣多了。”

殿外的顾琴痴似是听见了什么,抬头往殿内望了望,见林清出来,立刻蹦起来:“道长怎么说?是不是觉得我刻得还行?”

林清把印章还给她,转达了祖天师的话。顾琴痴眼睛一亮:“原来如此!我说怎么看着有点别扭呢!等我找块好石头,再刻一方更像的!”

看着她兴冲冲跑开的背影,林清忽然明白,天师哪是在计较她拓印法印,分明是在借着篆刻,悄悄引她往道上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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