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街买魂导器

“小姐，”夏竹想起什么，压低声音，“您之前吩咐留意的那件事……城西新开了一家铺子，据说从日月那边倒腾过来不少稀罕魂导器零件，还有些小玩意儿，价格不便宜，但挺新颖……”

　　“魂导器铺子？”我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亮。日月帝国的魂导科技已经开始渗透？这倒是个近距离观察、了解其发展脉络的好机会。

　　思绪被一声略显迟疑的声音打断。

　　“朱露。”

　　霍雨浩不知何时又折返回来，站在侧门刚刚关上的大门旁边，手似乎还有些无措地垂在身侧。晚风吹起他鬓角的短发，露出一双在街灯下显得格外清澈明亮的黑眸。

　　他换下了有些脏污的劲装，穿着一身更厚实柔软的深蓝色棉布常服，少了几分白日的棱角，多了分初获力量后、还未完全沉淀下来的少年英气。

　　“嗯？还有事？”我有些意外地转身看他。

　　“嗯…”他点了点头，眼神飞快地掠过街角雪漠等人，又落在我脸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局促和……某种期盼？

　　声音有些发干：“那个……时辰还不算太晚……你不是说……想去卖魂导器的地方……看看？”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在克服某种紧张，语速快了些：“上次那个坏掉的防御魂导器核心……说不定有配件能修？或者……看看还有什么新奇的有用的？”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戴府高大门楣投下的巨大阴影，整个人笼罩在街边摊贩灯笼暖融融的光晕里。

　　灯光勾勒出少年初显棱角的脸颊轮廓，那双刚刚融合了百万年魂环、仿佛蕴含了星辰的眼睛，此刻带着一丝纯粹的好奇，和一点点……笨拙的邀请。

　　春花和夏竹对视一眼，捂着嘴偷笑了一下，然后对雪漠使了个眼色。雪漠身形悄无声息地向后退了一步，更彻底地融入了路灯无法完全照射到的墙根阴影中，只剩下一个几乎被夜色吞噬的、更不起眼的轮廓。

　　“好。”我迎上霍雨浩询问的目光，没有犹豫地点头。

　　春花笑嘻嘻地拉着夏竹：“小姐那我们就在前面的首饰摊等您！不打扰！” 两个丫头小跑着溜了。

　　只剩下我和霍雨浩站在星罗城繁华夜市街角的人流边缘。

　　灯火次第亮起，照亮了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招牌和琳琅满目的小摊。食物的香气、各色物品特有的气息、远处摊贩的吆喝、人们的谈笑声混杂在一起，编织成一曲独属于人间烟火的喧嚣乐章。

　　我和霍雨浩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走。周围的喧嚣明明震耳，却好像离我们很远。没有刻意靠近，一臂的距离里隔着熙攘的人流，却又微妙地保持着同一步调。

　　不像那些追逐打闹、嘻嘻哈哈的同龄少年少女，我们两个，一个面容沉静，眼神偶尔在掠过有趣的新奇事物时微亮一下便迅速收敛；

　　另一个似乎还沉浸在白日巨变的恍惚与隐约的兴奋中，又带着点不合年龄的沉默思索，目光偶尔扫过那些精巧或危险的魂导器时会微微停顿。

　　街边有吹糖人的老手艺，晶莹剔透的小凤凰栩栩如生；有卖各种魂兽毛茸玩偶的小摊，粉色的兔子玩偶吸引了旁边少女的尖叫；有售卖现炸灵果的小贩，油脂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甜香弥漫……

　　我们都没停下脚步。

　　一家家店铺从身边滑过。霍雨浩的目光追随着一个摊主展示的攻击型魂导短刃，刃锋在灯火下流转着幽蓝寒芒。我的视线则被旁边一家铺子里展示的精密怀表结构所吸引，复杂的齿轮咬合运转，精准而沉默。

　　沉默在我们之间流淌。不像朋友的热络，也不似情愫懵懂的少年男女的忸怩。

　　这种沉默更像是一种默契，一种奇特的平静。无需言语，各自探索着这万家灯火交织出的光怪陆离。步伐偶尔同步，身影在店铺明亮的玻璃橱窗上短暂重合，又很快错开。

　　最终，在一家店铺门楣上挂着星月与齿轮铜徽章的铺子前停下。透过洁净的玻璃橱窗，能看到内部暖黄的灯光下，金属的冷光与宝石的璀璨交织。

　　“就这家？”霍雨浩侧头看我。

　　“嗯。”我抬步走了进去。

　　店里空间不大但精致。货架上琳琅满目：形态各异的能量核心散发着各色微光、精细的工具、切割成型的稀有金属锭、还有几个被锁在玻璃柜中的成品小型魂导器——

　　一件是巴掌大的、如同护心镜的薄片，铭刻着繁复的防御法阵纹路；另一件是缠绕着银丝、镶嵌着暗红色宝石的腕带，标签注明“精神干扰增幅（低阶）”。

　　一个穿着干净亚麻围裙的、留着山羊胡的老师傅坐在高高的柜台后，正戴着寸镜小心翼翼地组装一个极其精密的魂导核心部件，柜台面上一尘不染。

　　我立刻被那铭刻着复杂流线花纹的防御薄片吸引过去，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细节。

　　霍雨浩则在店里慢慢踱步，目光在那堆精巧的小型魂导器和各色工具零件间逡巡。

　　他拿起一个看起来是探测干扰屏蔽装置的半成品模块看了看，又放回去。

　　目光在那些闪烁着各色能量光芒的核心上停留片刻，似乎对其中一块散发着温和精神波动、如同鸽卵大小、呈现半透明结晶状的淡蓝色晶石多看了几眼（注：低阶精神力增幅核心，价值不菲），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惋惜，最终移开。

　　他的脚步最终停在靠近门口的一个角落货架上。那里摆放的东西价格显然亲民许多，大多是结构简化的日常或娱乐用魂导器，或者一些设计有趣但缺乏实用性的小玩意儿。

　　他的视线被一件东西牢牢吸住了。

　　那是一件用某种淡银色金属丝编织而成的手环。材质朴素，编织纹理清晰可见，打磨光滑不硌手。

　　它的特殊之处在于，中心位置镶嵌着一颗水滴状、指甲盖大小、散发着稳定柔和白色微光的晶石。旁边小小的标签上写着“初阶恒温护符·便携守护型·防御能量级极低”。

　　极其简单，甚至简陋。防御级别可能连小孩子用力拍一巴掌的能量冲击都防不住。纯粹是个恒温加热和精神安慰用的装饰品。价格——十枚金魂币。

　　霍雨浩伸出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了那个小小的手环。银色的金属丝冰冷微硬，那颗小小的、散发白光的晶石在他掌心流淌着温润的暖意。

　　他低头看着它，指腹在光滑的表面无意识地摩挲着，眼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挡住了此刻眼中翻滚的情绪。

　　是在对比记忆中母亲病弱时冰凉的手指？还是在想那片寒冷的地下冰窟？亦或仅仅是掌心那点微弱但真实存在的暖意？

　　我付完钱，拿着用牛皮纸包好的防御薄片核心走了过来，恰好看到他专注盯着掌心里那只简陋手环的样子。

　　那眼神里的东西，很复杂，有不易察觉的触动，有被暖意包裹的恍惚，仿佛穿透了什么冰冷厚重的时光壁垒。他掌心的温度似乎把那白光的晶石焐得更温润了一些。

　　“选好了？”我的声音打破了角落的宁静。

　　霍雨浩像是被惊醒，猛地抬起头看我，眼底还残留着没完全收敛的情绪。他手指收紧了一下，随即又放松，有些慌乱似的想把那手环放回去，动作进行到一半又停住。

　　“……嗯。” 他最终只是低低应了一声，指尖蜷了蜷，似乎想将手环攥紧一点。

　　他没有放下，反而拿着它走到柜台前，将那张刚找回来的、印着“一百八十金魂币”字样的收据（购买防御薄片的凭证）小心折好放进内袋里，然后才掏出十枚金灿灿的硬币，放在老掌柜面前的柜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响。这显然不是他平时能随意支配的数目。

　　老掌柜推了推寸镜，浑浊的眼睛从霍雨浩脸上掠过，又扫了一眼我手里那个昂贵的纸包，没说什么，收起金币，手指灵活地在一个记账本上划了一笔。

　　霍雨浩拿起那只他刚付完钱的手环，那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小东西被拢在手心。

　　他转过身，没看我的眼睛，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解释这明显毫无价值的花费，只默默走在我身侧一步远的位置，像是护卫着自己新得的珍宝。

　　晚风习习，吹散了白日森林里带来的最后一丝燥意和血腥。我们随着稀疏了些的人流慢慢往回走。

　　街灯和店铺的霓虹光将我们的影子拉长、缩短、再拉长。他手中的恒温护符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像一颗小小的星星被他小心地握在掌心。我的目光掠过那点微光，又移向远处朱家高墙模糊的影子。

　　一个计划，如同精密魂导器上的齿轮，悄然啮合转动。

　　恒温护符载体，目标关联锁定…

　　可操作性微光晶石材质识别…

　　精神烙印植入可行性计算中…

　　下一阶段关联项目：精神共鸣测试。

　　计划启动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