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深踉跄后退，靴底踩碎满地玻璃。手术灯的冷光打在金属台上，那具"自己"的胸口插着五根监测导线，泛着幽蓝光芒。他喉咙发紧，想吞咽却感觉干涩异常。
"你终于来了。"
陆景曜的声音从头顶监控器传出，带着电子杂音的失真感，"现在你该明白，为什么我说'这次一定能成功'"。
江深后退半步，脚下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躺在手术台上的"他"突然睁开眼睛，监测仪的心跳曲线开始剧烈波动。
那双眼睛和他一模一样。
"三年前，我亲手把你送上手术台。"陆景曜的声音继续从扬声器里淌出，背景混着仪器运转的嗡鸣，"那时候的你，比现在还要疯狂。"
江深瞳孔骤缩。记忆碎片如玻璃扎进脑海：手术台上的疼痛、陆景曜握着他的手说"这次一定能成功"、注射器扎入颈动脉的画面。
"不。"江深摇头，喉结因用力而滚动，"那天是你出了车祸，是我救了你！"
手术台上的"江深"突然坐起，监测导线扯断时迸出蓝色电弧。他脖颈处露出条形码纹身——和林婉的一模一样。
"你以为你是真货？"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声音重叠在一起，像镜面反射的回音。
江深浑身血液瞬间冰冷。他看着"自己"缓缓起身，白大褂下摆滴落暗红血渍。那不是模拟液，是真实的血。
"三年前，你死了。"陆景曜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但我不能接受。"
墙面投影自动启动，播放江深"死亡"全过程：手术台监测仪归零，陆景曜怒砸控制台。影像显示神经重连手术细节，江深看到自己大脑被植入银色芯片的过程。
"从救我的那天开始，都是计划好的？"江深哑声问，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监控画面切到陆景曜近期影像：他抚摸江深睡颜时低声说"再适应一段时间就好"。
江深突然发现手术服内侧缝着编号贴纸，指尖触碰时产生电流麻痹感。锁骨疤痕开始发烫，伴随电子提示音在颅骨内响起："欢迎回归核心协议"。
手术室门液压闭合的瞬间，江深瞥见门外走廊闪烁着"0729回收计划"红光。穹顶玻璃裂纹突然蔓延，映出江深眼中流转的数据代码。
广播系统突然响起机械女声："0729号，准备重生程序。"
江深左手不受控制地在空中划出加密手势，右手按向太阳穴。指尖浮现"确认重生"的全息投影。
"别碰那个！"
熟悉的喊声从身后传来。江深猛地转身，看见陆景曜站在门口。他西装凌乱，领带歪斜，手里攥着个金属控制器。
"那是假的！"陆景曜冲过来抓住江深手腕，"别相信系统给你的记忆！"
江深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你到底想把我变成什么？"
"变成更好的你。"陆景曜眼神急切，"你知道吗？你第一次死的时候，我几乎疯了。所以我找到了这个办法......"
"所以你就把我改造成杀人机器？"江深打断他，声音发抖，"那些冲进火场救人的时候，其实是在执行程序？"
"不是！"陆景曜伸手想拉他，但江深已经躲开，"我是为了救你！三年前你死在我怀里，那种感觉......"
江深看着他扭曲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你也在实验体名单上？"
"我不在乎这个！"陆景曜吼道，"我在乎的是你！"
两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铁锈混杂的腥气。江深摸着锁骨处隐痛的旧伤疤，突然听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间点的说话声层层叠加。
"妈妈，我记住了急救步骤。"
"滚，我不救无赖。"
"你要逃出去。"
"你真是个麻烦的病人。"
"我爱你。"
江深抱头蹲下，这些声音像刀片一样割着他的神经。陆景曜想扶他，却被他推开。
"别碰我！"江深喘着粗气，"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要什么样的人生？"
陆景曜愣住，眼神突然变得脆弱："我只想让你活着......"
"可我不是原来的我了。"江深抬头看着他，眼里泛着泪光，"你造了一个新的江深，但那不是真正的我。"
"对我来说就是。"陆景曜声音哽咽，"不管是第几次重生，我都要找到你。"
江深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突然想起很多事。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这个男人躺在急诊床上，笑着说要以身相许。记得他说过，每天来医院看他，是因为喜欢他的手术刀。
"你为什么不让我好好死去？"江深轻声问。
"因为我舍不得。"陆景曜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每次找到你，我都觉得值得。"
江深没有躲开，任由他擦去眼泪。手术室的灯光刺眼，照得他们像是两个困在迷宫里的影子。
"放我走吧。"江深说。
"不行。"陆景曜摇头，"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广播再次响起："0729号，准备开始重生程序。倒计时十秒......"
江深突然笑了："你看，连系统都知道我们结束了。"
"不！"陆景曜按下控制器，"我还没准备好......"
"可我已经准备好了。"江深打断他，抓起桌上的手术刀抵住咽喉，"要么放我走，要么我现在就死。"
"你不敢。"陆景曜盯着他，声音发颤。
"试试看。"江深冷笑，刀刃割破皮肤，一缕鲜血顺着颈动脉流下。
陆景曜的手开始发抖："你不会真的......"
"三年前你就该明白，"江深看着他，"我对自己的生命，从来都不在乎。"
江深看着陆景曜颤抖的手指，刀刃压进咽喉的力度又加深了些。血珠顺着银色刀柄滚落，在手术服上洇开暗红痕迹。
"你疯了。"陆景曜声音发颤，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控制器，指节泛白，"你以为死了就解脱了？每次你消失，我都能找到新的你。"
江深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血腥气："所以这次是第几次？三年前的火场，去年的车祸，上个月的心脏骤停......"他每说一个词，手指就往喉结下方压一点，"哪次不是你安排的？"
监控探头全部转向他们，发出轻微的嗡鸣。广播系统突然响起电子音："检测到生命体征异常，启动紧急预案。"
"别逼我。"陆景曜举起控制器，屏幕上闪烁着红色倒计时，"你知道这个能让你疼得求生不得。"
江深瞳孔骤缩。记忆突然涌入：自己蜷缩在培养舱里，浑身插满导线。陆景曜站在玻璃外，手里拿着同样的控制器。那时他刚醒来，还不会说话，只能用眼神乞求停止电击。
"所以你现在怕了？"陆景曜往前迈了一步，声音变得柔软，"就像那时候一样，只要乖乖配合，我就不会让你痛。"
江深猛地将刀刃往上划了一道，血喷溅在面罩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也带来短暂清醒。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说过，第一次见面我就救了你。"
陆景曜愣住。
"那天你躺在急诊床上，失血过多。是我给你输了血。"江深喘着气，"后来你说要以身相许，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
"我知道。"陆景曜伸手想碰他，却在半空停住，"所以我才不能看着你死第二次。"
"可那不是我。"江深摇头，血滴进衣领，"你找错了人。"
广播突然炸响："重生程序启动！强制进入休眠状态！"
天花板喷出淡蓝色气体。江深猛吸一口气，转身扑向控制台。指尖触到按钮的瞬间，身体突然僵直——陆景曜按下了控制器上的某个键。
电流从脊椎窜上来，江深跪倒在地。他看见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太阳穴，那个全息投影再次浮现："确认重生"。
"我设置了疼痛阈值。"陆景曜蹲下身，擦去他脸上的血迹，"只要你活着，就能不断重启。"
江深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保持清醒。他盯着投影界面，突然发现角落有个微弱的绿色光点。那是系统漏洞——上次他在医院服务器里见过的后门。
"你永远学不乖。"陆景曜叹了口气，按下另一个按钮。
剧痛突然升级。江深眼前发黑，却趁机用指甲抠住太阳穴处的皮肤。指尖传来轻微的剥离感——那里藏着一枚微型芯片。
"这次我会清除你的反抗意识。"陆景曜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等你醒来，就只会记得我爱你。"
江深笑了。他抓住最后一丝清明，将芯片弹向控制台。金属撞击玻璃的清脆声响中，所有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机械女声开始报错："核心协议损坏......数据丢失......身份识别失败......"
陆景曜猛地回头，控制器掉落。江深趁机翻身而起，一脚踢开他的手。两人同时扑向控制台，打斗间屏幕闪烁不停。江深看见一行字：终止代码——心跳归零。
他抓起碎裂的玻璃片，狠狠扎进自己胸口。剧痛袭来时，耳边响起陆景曜的尖叫。
"你疯了！"
江深望着心电监护仪的曲线，看着它一点点走向直线。视野逐渐模糊时，他听见系统最后的播报：
"0729号，生命终止......重启倒计时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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