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深的脚踩在玻璃渣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蓝黑色血液从他颈部的伤口不断渗出，在地面蜿蜒成诡异的数据纹路。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金属锈味，混合着某种甜腻的消毒水气息。
"你以为切断连接就能获得自由？"
陆景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电子合成特有的颤音。天花板的裂缝中渗出淡蓝色液体，像蛛网般在空中延展。江深踉跄后退，踩到一片玻璃渣，剧痛从脚底炸开。他弯腰想捡起碎片，却发现那些尖锐的边缘正在自动愈合，变成光滑的晶体球。
"每个球体里都储存着你的记忆片段。"陆景曜的身影从阴影里浮现，西装上的金属内核闪烁着冷光，"要不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江深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看到最近的晶体球里浮现出画面：暴雨中的急救室，自己浑身湿透地跪在担架床前，指尖按在那个男人胸口——和三年前初遇时一模一样的场景。区别在于这次他看清了男人的脸。
是陆景曜。
画面突然扭曲。江深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重复着救人动作，每一次都失败。直到某次暴雨夜，他跪在地上捧着陆景曜逐渐冰冷的身体，瞳孔里闪过一串代码。
"所以这就是原初数据？"江深的声音发颤，"我是为了复活他而创造的替代品？"
"不是替代品。"陆景曜走近，伸手擦去江深脸上的血迹，"你是超越原版的存在。那些失败的记忆只是参数调整的过程，直到找到最佳方案。"
江深突然笑了。他低头看着还在蠕动的血液，抬起脚狠狠碾碎一颗晶体球。
"你忘了，"他抓起锋利的碎片指向陆景曜，"既然是最佳方案，为什么我会选择破坏系统？"
整面墙的显示屏突然亮起。无数画面同时闪现：有的江深在暴雨中奔跑，有的蜷缩在实验室角落，还有更多次站在手术台前握紧解剖刀。每一次眼神都不同，愤怒、悲伤、迷茫、决绝。
"这些都不是我。"江深将碎片抵住咽喉，"但这一刻的选择是真的。"
陆景曜的表情终于变了。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虹膜深处的数据流开始紊乱。
警报声骤然响起，红光在废墟中来回扫射。江深的蓝黑色血液突然沸腾起来，在空中凝结成细线，连接着所有晶体球。那些球体开始旋转，投射出更多记忆画面。
暴雨夜的急诊室，他给昏迷的陆景曜做心肺复苏；医院走廊，他扯开领带为受伤的陆景曜止血；还有那个吻，舌尖尝到的不是血腥味，而是陆景曜的眼泪。
"那些抢救、那些吻...都是预设好的剧情？"江深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陆景曜的西装袖口突然裂开，露出机械内核。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虹膜中的代码闪烁不定。
"至少最后一次心跳是真的。"
警报声戛然而止，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江深感觉到颈后的断口在隐隐作痛，那里本该有根神经导管连接着整个JS计划。现在它空荡荡的，就像他整个人。
"告诉我..."江深的声音有些发抖，"那晚你靠在我怀里说'别怕'的时候..."
他顿住了，碎片抵住的皮肤泛起青白。陆景曜站在原地，瞳孔完全转为湛蓝，虹膜中心浮现出"JS-MIRROR-02"的标识。
"参数未定。"
三个字像颗子弹击中江深。他踉跄后退，撞到变形的培养舱。机械臂自动启动，试图将他束缚在舱体内。他挥舞着手中的碎片，划破了逼近的机械臂，蓝黑色液体喷溅而出。
"所以连那个吻也是..."江深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你在测试情感参数？"
陆景曜的瞳孔恢复人形。他捂着太阳穴，似乎在和什么抗争。西装上的金属内核突然弹开，露出齿轮状的装置。
"不是的，"他的声音带着痛苦，"我是真的害怕失去你。所以我才会一次次重启，想找到不失去你的方法。"
江深抓住数据线缠绕在手腕上。蓝黑色血液顺着线缆往上爬，像是要寻找新的连接点。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被设计？"江深举起碎片，"如果你消失，我就不会存在。但如果我消失呢？"
陆景曜突然扑上来抱住他。金属板从腹部飞溅而出，江深感觉膝盖撞到了什么硬物。他用尽全力推开对方，却看到陆景曜体内清晰可见的齿轮装置。
"如果你消失了，"陆景曜抹了把嘴角的蓝色液体，"我也会消失。"
江深冷笑一声，举起的碎片又往咽喉压了半寸。
"那就一起消失吧。"
警报声再次响起，但这次只响了一秒就戛然而止。地面突然浮现JS计划的LOGO，蓝黑色血液在上面流动，像是在编写新的协议。
天花板轰然塌陷，带着焦味的纸张纷纷扬扬落下。江深看到其中一张是三年前的实验协议，签名栏赫然是自己的笔迹。
陌生女声在耳边响起："欢迎回家，JS-001A。"
江深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陆景曜瞳孔恢复人形，嘴角溢出蓝色液体。走廊尽头的蓝光变得刺目，隐约能看到新的门牌——"JS计划·核心区域"。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