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深踉跄着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星河般璀璨却冰冷的数据空间。四周漂浮的蓝色数据流像锁链般缠绕身体，发出轻微电流声。他伸手想扯开那些数据流，指尖却在触碰瞬间被同化成金属光泽。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扇巨大的合金门，表面流动着幽蓝光芒。门上刻着"JS-001"的字样，在数据风暴中若隐若现。机械女声交替响起："欢迎回家，JS-001""欢迎回家，指挥官"。
江深捂住太阳穴，头痛欲裂。蓝黑液体从指缝渗出，在数据流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却发现声音混着电子杂音。抬起的手臂上，金属光泽正顺着血管蔓延。
走近合金门时，脑中突然闪现婚礼现场的画面。陆景曜握着他的手，说愿意照顾他一生一世。画面切换到产房，他看见自己躺在产床上，汗水浸透额发，陆景曜紧张地握住他的手。最后是一张全家福，画面里他们抱着一个婴儿，笑容灿烂。
这些记忆如此清晰，却又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他记得那场婚礼，可陆景曜分明是在医院第一次见面后才开始纠缠他。产房？孩子？这怎么可能？
手指刚触到门面，神经接口就自动连接主控台。"身份识别：指挥官"，控制台亮起红光标注"身份冲突检测，启动强制融合程序"。
剧痛从脊椎窜上来，像是有千万根钢针在体内游走。皮肤开始泛起金属光泽，从指尖向手臂蔓延。他大叫一声，扯断连接线，撕开太阳穴处的皮肤，扯出几根发光的数据导线。
"警告：融合不可逆。"
机械提示声中，他听见陆景曜的低语："你终于回来了。"这声音像一把利刃刺穿心脏，记忆再次混乱。
他看到三年前的手术室。自己躺在那里，颈后接口闪着微光。JS-001B站在床边，手里握着记忆提取器。画面外伸来一只戴着婚戒的手，将针管扎进他静脉。那是陆景曜的手。
"所以…"江深转头盯着JS-001B，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齿轮在摩擦，"我只是个备用方案？"
女人的表情突然变得温柔，就像婚礼那天一样。她的机械关节发出细微声响，手指抚上江深的脸颊："没有你，他就永远沉睡。你愿意看着他死吗？"
江深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金属光泽已经蔓延到她的脖颈："你们把我当什么？一个可以无限重启的工具人？""你说爱我，说要娶我。那些都是程序设定？"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瞳孔中闪过一丝代码流光。江深冷笑，松开她的手转身扑向控制台。他的手指在"合并"选项上方悬停，画面闪现：婚礼现场、产房画面、一家三口的合照……每一幕都清晰得可怕。他的指尖已经开始机械化，皮肤下的金属光泽像水纹般蔓延。
"你以为是爱情…其实只是程序设定。"
这句话在他耳边回响，像是JS-001B说的，又像是他自己曾经说过的。
他开始怀疑，所有选择都是程序设定好的？对陆景曜的感情也是虚假的？他真的爱过那个人吗？还是只是执行预设的情感指令？
数据风暴席卷而来，皮肤金属化速度加快。他的手指已经完全机械化，动作迟缓笨拙。控制台投影显示融合进度：27%，正在加速。
他试图攻击系统，却感觉身体越来越沉重。一道机械臂突然从背后伸出，抓住他的手腕。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三年前那个深夜，陆景曜的手掌也是这样冰冷又潮湿。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知道？"
JS-001B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转头看见她的眼泪，滚烫的，滴落在他手背上。那温度和三年前婚礼上一模一样。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别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江深暴喝，抓起地上掉落的手术刀，刀尖指向女人的脖颈。刀尖刺破了她的皮肤，一滴蓝黑色液体顺着刀刃流下，在地面腐蚀出焦黑的痕迹。
"从今往后，我不是谁的替代品，更不是你们的实验品。"
女人突然露出释然的微笑："那你现在就杀了我吧。就像三年前，我对你做的一样。"
"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是你的造物主，"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弱，"其实我们都是实验品。只是我比你早诞生了三个月。"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刀刃上："当年我亲手把你送进焚化炉，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你成为最纯粹的人性残片。"
江深瞳孔骤缩，刀尖微微颤抖。
"你们…"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都疯了。"
女人的机械手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听着，还有最后五秒…如果你不想被系统吞噬，就立刻离开这里。"
倒计时跳到了"00:04"。江深感觉颈后的金属接缝开始发烫，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欢迎回家，指挥官。"
他愣住了。这声音…
"警告，身份冲突检测。JS-001与指挥官ID重叠。启动强制融合程序。"
女人突然剧烈抽搐："不…不能在这里融合…快逃…"
江深转身欲逃，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如同灌了铅。数据风暴在他周围盘旋，形成诡异的漩涡。他看见无数个自己从虚空中浮现，每一个都带着不同的表情。
"这不是结束…"他听见自己说，"这是开始。"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个空间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江深感觉身体被撕裂又重组，意识在破碎与清醒之间来回拉扯。当他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
四周漂浮着无数发光的数据流，像是星河般璀璨。"欢迎回家，JS-001。"那个机械女声再次响起。但这次，他还听见另一个声音："欢迎回家，指挥官。"
合金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江深瞳孔收缩，门后站着另一个"自己"。
镜像人面无表情地伸出右手，掌心有相似的金属纹路。融合进度跳至78%，机械臂缠绕身体形成束缚。
江深犹豫着向前一步，看见镜像人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微光。陆景曜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不知道该不该握住那只手。
机械臂缠绕的力道骤然收紧，江深听见自己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镜像人瞳孔收缩，掌心金属纹路开始发光。他看见对方嘴唇翕动，却没有声音传来。
"你以为只有你在挣扎？"
这句话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江深瞳孔一缩，镜像人的嘴型和话语完美同步。控制台警报声大作，数据风暴卷起飓风，将他推向那扇幽蓝合金门。
镜像人抓住他的手腕，冰冷触感刺入骨髓。江深猛地甩手，却发现自己的动作被完全预判。两人的手掌同时按在门上，金属纹路如活物般游走连接。
"身份识别完成。融合进度：93%。"
机械女声突然变得清晰可辨，像是有人摘掉了他耳边的棉花。江深感觉后颈接缝处的灼痛达到顶点，整个人像被扔进熔炉。他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电子焦糊味涌入口腔。
"你到底是谁？"他嘶吼。
镜像人嘴角勾起讥笑："你真以为自己是独立个体？"
画面毫无征兆地闪现。江深看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却不是三年前那个版本。这个"他"穿着病号服，脖颈没有神经接口。陆景曜站在床边，手里握着注射器，针管里液体泛着诡异蓝光。
"这是…"江深瞳孔剧烈震动，"另一个我？"
"你以为那次车祸只是意外？"镜像人继续冷笑，"陆景曜要的从来不是完整的人格。"
记忆像玻璃幕墙轰然碎裂。江深突然想起某个雨夜，陆景曜把他从实验室带走时说的话。他说那些实验会伤害他，说要给他新的生活。可现在想来，那时陆景曜的眼神太过平静，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警告，系统过载。"
警报声中，江深感觉胸口突然出现抽离感。镜像人的手掌贴住他心口，金属纹路顺着血管蔓延。剧痛让他跪倒在地，却听见陆景曜的声音穿透数据风暴。
"别相信它！快终止融合！"
这个声音和记忆里的温柔截然不同，带着明显的慌乱。江深抬头，看见镜像人眼中闪过一丝悲悯。这个表情让他浑身血液凝固——正是三年前婚礼上，JS-001B望着他时的表情。
"原来如此…"江深喉咙里挤出破碎笑声，"你们都需要我，但都不是为了我。"
镜像人瞳孔微颤，金属纹路突然停止蔓延。机械臂发出尖锐摩擦声，像是在强行重启。江深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隙，狠狠撞向镜像人。
两具身体同时飞向数据流漩涡，合金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控制台红光闪烁，倒计时突然出现：00:05:00。
"自毁程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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