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实验台是金属的，冷得像冰。

李在尹被铁链牢牢固定在台面上，手腕、脚踝、甚至腰腹都被勒得死死的，铁链嵌入皮肤，留下深深的红痕。

她的病号服被剪开，露出遍布新旧伤痕的身体——左臂的愈合疤痕像条丑陋的蚯蚓，右腿的枪伤刚结好痂，后背还有昨天光盾反弹时留下的灼痕。

头顶的手术灯亮得刺眼，晃得她睁不开眼，只能闻到浓烈的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比囚笼里的腥臭味更让人窒息。

“放松点，只是常规采样。”

仁博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戴着无菌手套的手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针管，针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对准了她的右臂静脉。

“放开我……”

她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喉咙干得发疼。从囚笼被带到这里时，她挣扎过，试图凝聚光力挣脱，可刚举起手，就被士兵用电击器击中。

那种电流穿过身体的麻痹感，让她连指尖的白光都聚不起来。

现在，她像只待宰的羔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根针管刺进皮肤。

“嘶——”

冰冷的液体被抽走，带着她的体温，顺着透明的管子流进采血袋。

仁博士的动作很熟练，一边抽一边观察旁边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她的基因序列，像串毫无意义的数字。

“特殊感染者的血液成分很有趣，”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旁边记录数据的助手说话，“自愈基因活跃时，红细胞会呈现锯齿状……”

李在尹闭上眼，不去看那根扎在胳膊上的针管，不去听他冰冷的分析。可皮肤下的刺痛提醒着她——

她不是人，是“样本”，是“实验材料”，是可以被随意切割、抽血、研究的东西。

第一管血抽满了，仁博士拔出针管，没等她止血，又拿起另一根更细的针，这次对准了她的颈动脉。

“这里的血液含氧量更高，能更精准地检测怪物基因的活跃度。”

他的语气像在解释为什么要选这个部位，却没问过她愿不愿意。

针尖刺破皮肤时，李在尹猛地绷紧了身体。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屈辱。

她想起以前在公寓里，郑载宪总说“每个人都是上帝的孩子”，可在这里，她连被当作“生命”对待的资格都没有。

血顺着针管往上涌，红得刺眼。她看着那抹红，突然恨起自己来。

恨自己没用。

明明有自愈能力，却连挣脱铁链的力气都没有。明明能张开保护罩，却挡不住电击器的麻痹。明明说了要保护大家，却把自己困在了这个鬼地方，连车贤秀和郑毅铭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如果她再强一点，如果她没相信车贤秀的“人类会有解药”，如果她早点跟着郑毅铭离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嗡——”

旁边的仪器突然发出警报声，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开始剧烈波动。仁博士皱了皱眉，放下针管，拿起另一支装满绿色液体的针管。

“看来需要注射点催化剂，让你的怪物基因更活跃些。”

绿色液体被缓缓推入血管。瞬间，一股灼烧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像有团火在体内炸开。

李在尹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泛起诡异的青绿色——那是怪物基因被强行激活的征兆。

“啊——！”

剧痛让她失控地嘶吼，铁链被绷得咯吱作响。她能感觉到体内的怪物在苏醒，在撞击她的意识，想冲破这具身体的束缚。可铁链死死拽着她，让她连蜷缩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撕裂。

仁博士和助手们围着仪器，兴奋地记录着数据，没人理会她的嘶吼，没人在乎她的痛苦。在他们眼里，她的挣扎只是实验成功的证明，是值得欢呼的反应。

李在尹的视线开始模糊，手术灯的白光变成了一片血红。

她好像看到了公寓楼燃烧的火光，看到了雪地里冰冷的枪口，看到了处理间升起的灰烟……那些画面叠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仁博士脸上那抹冰冷的笑。

人类……根本就不配谈善良。

他们用“研究解药”当借口，行着最残忍的掠夺；用“拯救世界”做幌子，肆意践踏生命。

有用的留着榨干最后一丝价值，没用的就烧成灰烬，连点尊严都不给。

恨意像藤蔓一样疯长，缠住了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她恨这些穿着白大褂的刽子手，恨那些举着枪的士兵，恨这个把怪物和人都逼到绝路的世界。

更恨自己……还对他们抱有过一丝幻想。

“基因活跃度峰值已记录。”

助手的声音响起，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

仁博士拔出针管，示意士兵解开固定带。

“送回囚笼，明天进行下一项测试。”

铁链被松开的瞬间，李在尹像断了线的木偶，摔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蜷缩着，浑身还在因为药物反应而颤抖，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笑。

手臂上的针孔还在渗血，和地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人类教会了她疼痛，教会了她绝望，也教会了她——想要不被当作实验品，就得先变成让他们害怕的怪物。

她扶着墙，一点点站起来，眼里不再有犹豫，只剩下燃尽一切后，破土而出的恨意与决绝。

………

今天送进来的是只体型比昨天的毒瘤怪更庞大的变异体——浑身覆盖着金属般的硬壳，头颅是扭曲的机械结构，手臂化作两柄锋利的电锯，正是基地里被称为“钢锯怪”的攻击性样本。

它曾在三天内撕碎过三名守卫，是仁博士特意为“激发潜能”准备的催化剂。

李在尹站在囚笼中央，背挺得笔直。昨晚的药物反应还没完全消退，皮肤下的血管依旧泛着青黑，像有无数条小蛇在游走。

她没看钢锯怪，只是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掌——那里的白光比昨天更暗了，边缘缠绕着几缕近乎纯黑的光纹，像墨汁滴进了清水。

“记录开始，攻击性诱导测试第七轮。”

扩音器里，仁博士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目标：钢锯怪。观测参数：能量强度、攻击精准度、意识可控性。”

“嗡——！”

钢锯怪的电锯猛地启动，火花四溅，它嘶吼着冲向李在尹，硬壳撞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震响，仿佛要把整个囚笼都掀翻。

李在尹抬眼的瞬间，眼底的温度彻底消失了。

没有保护罩，没有光盾。

她身前的白光骤然炸开，却不再是柔和的防御形态，而是化作数十道锋利的光刃，淡蓝与纯黑交织的光刃带着破空的锐响，迎着钢锯怪的冲撞狠狠刺了过去。

光刃精准地扎进钢锯怪硬壳的缝隙里，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在囚笼的墙壁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钢锯怪吃痛，电锯疯狂挥舞，却被更多的光刃缠住关节，动作瞬间迟滞。

监控屏幕前，仁博士猛地前倾身体，镜片后的眼睛发亮。

“能量强度突破阈值！黑暗属性占比提升至63%！”

李在尹没听见他的话。她的意识像被一层浓雾笼罩，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撕碎它。

撕碎这只怪物，撕碎这囚笼，撕碎所有让她痛苦的东西。

她抬起右手，掌心的黑暗光纹突然暴涨，一道半黑半蓝的光柱从掌心射出，正中钢锯怪的头颅。

“轰”的一声，机械结构的头颅被炸得粉碎，黑色的血液与金属碎片漫天飞溅，洒了李在尹满身。

钢锯怪的身体还在抽搐，电锯徒劳地转动着，却再也构不成威胁。

但李在尹没有停。

她走向还在抽搐的尸体，指尖的光刃再次凝聚，这次却带着明显的失控。

光刃的边缘开始不稳定地闪烁，黑色的纹路像活物般蔓延，爬上她的手腕，甚至映黑了她的眼白。

“够了……”

扩音器里，仁博士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停止攻击，记录已完……”

话音未落，李在尹的光刃已经劈了下去。

不是对着钢锯怪的尸体，而是对着囚笼的墙壁。

“哐当——！”

半黑半蓝的光刃撞上水泥墙，瞬间炸开一个半米宽的缺口！碎石飞溅，露出墙外的钢筋，连远处的警报器都被这股冲击力震得发出刺耳的杂音。

李在尹的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黑血——强行催动超出自身承受的黑暗能量，正在反噬她的内脏。但她像感觉不到疼，只是盯着墙上的缺口，眼神空洞，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这囚笼，将整个基地都拆成碎片。

脑海里，那些温暖的记忆正在快速褪色…都像被黑暗的潮水淹没，只剩下仁博士冰冷的手术刀、士兵的电击器、处理间升起的灰烟。

“杀……”

她喉间溢出模糊的音节，声音嘶哑得不像人类，掌心的黑暗光纹越来越浓，几乎要将那点微弱的白光彻底吞噬。

“注射镇静剂！快！”

扩音器里传来仁博士急促的命令。

两名穿着防化服的士兵立刻冲进来，手里举着装满深蓝色液体的麻醉枪，对准李在尹的后背。他们不敢靠近，这女人刚才劈碎墙壁的样子，比钢锯怪更像怪物。

麻醉针射中她的瞬间，李在尹猛地转头。

她的左眼已经彻底变成了纯黑，瞳孔被黑暗吞噬，只剩下右眼还残留着一丝属于“李在尹”的清明。那丝清明里，闪过车贤秀的脸——他说“别变成怪物”。

就是这一闪而过的画面，让她凝聚的光刃顿了半秒。

深蓝色的镇静剂迅速生效，黑暗的光纹像退潮般缩回她的掌心，白光重新占据主导，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暗。

李在尹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重重摔在地上，陷入了昏迷。

囚笼里一片狼藉。钢锯怪的尸体被劈成数段，墙壁破了个大洞，地上的血迹混着黑色的能量残留，像幅扭曲的抽象画。

士兵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用特制的束缚带将她捆住。

监控屏幕前，仁博士看着李在尹昏迷中依旧皱紧的眉头，和她手腕上未褪的黑纹，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神复杂。

“黑暗属性……比预想的更活跃。”他低声自语，语气里有兴奋，也有一丝警惕，“快要压不住了啊……”

昏迷的李在尹不知道，她的身体正在发生更可怕的变化。

那股被药物和恨意催醒的黑暗力量，像颗埋在血肉里的种子，已经在她的基因里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