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天战斗，他们总算又找到了个落脚处。
巨大的落地窗碎了一半，月光混着风灌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歪斜的光影。
床很大，足够三个人躺下，李在尹缩在中间，身上盖着郑毅铭那件皮夹克，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
她睡着了，却不安稳。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抖得厉害，像受惊的蝶翼，眉头微微蹙着，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线，显然又陷入了噩梦。
月光落在她脸上，能看清她细腻的皮肤，透着点病态的白，鼻尖小巧，嘴唇是自然的粉，即使在睡梦中，也带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精致。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娇贵，哪怕经历了这么多狼狈，也没被磨掉半分。
车贤秀睡在她左边，呼吸均匀，血痕在手腕上泛着浅淡的光。郑毅铭靠在右边的床头，没睡，眼神落在窗外的废墟上，却又像透过废墟，在想些遥远的事。
……
他实在搞不懂这两个同类，一到晚上就要自动进入睡眠。
“唔……”
李在尹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身体猛地往左边缩了缩，大概是梦里又遇到了危险。她的手无意识地伸出去，在黑暗中摸索着，像在寻找什么能抓住的东西。
这是她做噩梦的习惯，每次都会下意识握住车贤秀的手，仿佛那点温度能把她从噩梦里拽出来。
郑毅铭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她摸索的手上。那只手很小，指尖因为之前的战斗还缠着纱布，露出的指节圆润，指甲修剪得干净，透着点健康的粉，和他骨节分明的手完全不同。
她的手擦过车贤秀的胳膊，却因为角度偏了点，没抓住，反而继续往前，轻轻落在了郑毅铭的手背上。
微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点她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淡淡香水的味道——那香水大概是末世前留下的，早该散尽了，却像钻进了她的骨头里，总在不经意间飘出来。
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微颤，不是害怕，是噩梦带来的本能颤抖，像片被风吹得发抖的叶子。
她没醒，依旧蹙着眉，呼吸急促，手下却下意识地收紧了些，牢牢握住了他的手指。
那力道很轻，带着全然的依赖，没有半分防备。
郑毅铭低头，看着交握的手。她的手指纤细，几乎能被他完全包裹住，月光落在上面，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这双手，能凝聚出半黑半蓝的光刃，能劈开坚硬的水泥墙，此刻却软得像团棉花，毫无攻击性地握着他，像在寻求庇护。
……
他有点不自在地想抽回手。这种过于亲近的姿态，和他习惯的距离感格格不入。他是那个用骨刃说话、把同类当工具的郑毅铭，不是会被这种脆弱依赖打动的人。
可看着她依旧紧蹙的眉头，看着她因为握住了东西而稍稍平稳的呼吸，看着她眼尾那点因为噩梦而沁出的湿痕，抽手的动作却迟迟没做出来。
他想起基地里她被绑在解剖台上的样子，想起她第一次挥光刃时眼底的决绝，想起她在河边洗澡时，阳光照在她锁骨上的样子……这个女孩，娇气、漂亮，却又比谁都韧，像朵长在废墟里的玫瑰，带着刺，却也藏着谁都没见过的柔软。
……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很特别。
所以他才会邀请她，一起离开。
郑毅铭的指尖动了动，迟疑了半秒，最后轻轻合拢，反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点生涩的笨拙，不像安抚，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
李在尹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呼吸变得均匀，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弯了弯，像是在梦里找到了安稳的角落。
郑毅铭靠在床头，维持着反握的姿势，没再看窗外，也没看她的脸，只是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月光落在那只手上，她的纤细和他的粗糙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奇异地和谐。
他指尖的骨刃痕迹微微发烫，心里有种陌生的感觉在慢慢蔓延。
旁边的车贤秀翻了个身，发出模糊的梦呓，却没醒。
……
啧，睡得跟猪一样。
……
郑毅铭看着李在尹安稳的睡颜，看着她长而卷翘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的阴影，看着她因为安心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这张脸，哪怕此刻狼狈，也美得让人心里发紧。
他嗤笑一声，在心里骂了句麻烦，手却握得更稳了些。
窗外的风还在吹，废墟的影子在墙上晃。郑毅铭没再动，也没再想别的，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直到李在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即将醒来时，才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重新靠回床头，闭上眼睛，装作刚睡醒的样子。
李在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手空着，只当是梦里握错了地方，揉了揉眼睛，没在意，只是往车贤秀那边靠了靠，继续闭上了眼。
……
死没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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