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海亭的夜风带着草木清气,吹得亭角铜铃叮当作响。星趴在朱红栏杆上往下望,山坳里的萤火虫还在成片飞动,淡绿色的光点浮在墨色草叶间,真像谁把天上的星子揉碎了撒下来。
彦卿数到多少了?
彦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清朗。他刚和三月七争论完“萤火虫会不会怕冷”,此刻正靠在亭柱上晃腿,银白铠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星回头吐了吐舌头。
星早数乱了,它们飞得太快啦。
星转头看向丹恒,他正站在亭中央的石桌旁,手里摊开一张罗浮星图,指尖在标注着星轨的地方轻轻点着。
三月七丹恒又在看星星啦?
三月七凑过去,鼻子差点碰到星图。
三月七这些弯弯曲曲的线是什么啊?比萤火虫难认多了。
丹恒是星轨。
丹恒抬眸,浅绿色的眼眸映着远处的灯海。
丹恒罗浮作为移动巨舰,需要根据星轨调整航线,避免撞上陨石带。
星听起来好复杂。
星也走过去,手指碰了碰星图边缘。
星这些星轨……会变吗?
丹恒会。
丹恒的指尖划过一条淡金色的轨迹。
丹恒每过七百年,‘天市垣’的星轨会发生一次偏移,罗浮的航线也要跟着改。
他顿了顿,看向星。
丹恒就像人走路要绕开石头,巨舰航行也要绕开星轨乱流。
星似懂非懂点头,忽然注意到星图角落画着个小小的萤火虫图案,墨迹还很新,像是刚添上去的。她刚想指给丹恒看,就见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掌盖住了那个角落,耳尖在月光下泛出点红。
彦卿景元将军说,今晚的星轨特别清楚。
彦卿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纸折的萤火虫灯笼。
彦卿将军大人总爱在月海亭看星轨,说顺着星轨能找到回家的路。
星回家的路?
星好奇地抬头,正好对上丹恒看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神很静,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里面好像藏着片很深的星空。
彦卿我们仙舟人都信这个。
彦卿把纸灯笼挂在亭柱上,烛光透过薄纸映出萤火虫的轮廓。
彦卿我们说每个人都有对应的星轨,跟着星轨走,总能走到想去的地方。
姬子忽然促狭地眨眨眼。
姬子星,你要不要让丹恒帮你看看,你的星轨跟谁凑得最近?
星的脸颊泛起一点红,刚想反驳,就被三月七抢了话头。
三月七肯定是跟丹恒呀!他们俩天天待在一起,连貘馍卷都要分着吃。
星乱说。
星说。她偷偷看了一眼丹恒,他却已经低下头,重新看向星图,只是捏着星图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夜风渐渐凉了,景元派来的云骑军送来了几件披风,彦卿把自己的银甲披风递给三月七。
彦卿披上吧,等会儿下山要走石阶,小心冻感冒了,先别指望让云骑军背你。
三月七谁要背!
三月七嘴上反驳,还是乖乖把披风裹紧了,毛绒绒的帽檐衬得她脸圆圆的,像颗红苹果。
丹恒拿着件月白色的披风走过来,轻轻搭在星的肩上。料子很软,带着点淡淡的草木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丹恒风大了。
他的声音很低,落在耳边像羽毛搔过。
星把披风系好,领口的流苏扫过下巴,有点痒。她抬头时,正看见丹恒转身去收星图,月光顺着他挺直的脊背滑下来,披风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扬起,像只展开翅膀的白鸟。
下山时彦卿走在最前面,手里的琉璃灯晃出暖黄的光,照亮了石阶上的青苔。三月七和姬子跟在后面,还在小声谈论明天该先去吃龙须酥还是桂花糕。星和丹恒走在最后,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星欸,丹恒。
星忽然想起什么,拉了拉他的披风袖子。
星你说我们的星轨……会靠得很近吗?
丹恒的脚步顿了半秒,没回头。
丹恒星轨是自然现象,和人没关系。
又是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星撇撇嘴,故意放慢脚步,等两人的影子在灯光下交叠在一起时,才快步跟上。
星可彦卿说……
丹恒他是小孩子。
丹恒打断她,语气里难得带了点无奈。
丹恒说的话不能当真。
星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人明明比谁都细心,却总在这种时候装糊涂。她偷偷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垂在身侧的手,像刚才碰星图那样小心翼翼。
丹恒的手猛地缩了一下,却没立刻躲开。他的指尖很凉,星的指尖带着点披风上的暖意,两相触时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星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轻轻蜷了蜷,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前面的三月七突然“咦”了一声。
三月七你们俩怎么走那么慢?
星收回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丹恒也加快了脚步,披风的下摆扫过石阶,带起几片落叶。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可星总觉得,刚才相触的指尖还留着对方的温度,像萤火虫落在上面没飞走。
回到玉京台的客舍时,已经凌晨一点了。三月七早就困得睁不开眼,被彦卿半拖半拽着回了房间。星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着丹恒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她——是片用琉璃做的萤火虫翅膀,在月光下泛着淡绿色的光。
丹恒刚才在月海亭捡的。
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丹恒做个纪念。
星谢谢。
星把琉璃片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那里还放着他送的月桂簪。
星丹恒,明天一起看星轨吗?
丹恒看着她,月光落在他眼底,像盛了片碎银。
丹恒明天有雨,看不到。
星挑了挑眉,耸耸肩。
丹恒但可以看星图。
他补充道,声音比刚才软了些。
丹恒智库里有本更详细的,记录了近千年的星轨变化。
星真的?
星眼睛又亮了。
星那约好啦,明天一起看星图!
丹恒嗯。
丹恒点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门关上的瞬间,星好像看到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耳尖,和在月海亭时一模一样。
回到房间后,星把琉璃片放在枕边,又摸出发间的月桂簪。暖玉的温度和琉璃的凉意混在一起,像把刚才的月光和萤火都收进了掌心。
窗外的萤火虫还在远处飞,客舍院里的白花开得正浓,花瓣落在窗台上,像谁铺了层雪。星躺在床上,心里像揣了颗浸在蜜里的萤火虫,暖融融的,亮堂堂的。
不管星轨会不会靠在一起,能这样和他一起看星星、数萤火虫,好像也很不错。
这样想着,星很快就睡着了。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月海亭,丹恒的星图上,所有的星轨都慢慢弯了弯,最后缠成了一根线,像她偷偷碰过的那只手,再也没分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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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没办法高三了明天就要上课()
作者开学估计要周更了()
作者宝子们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