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龚昀奇

周六这天下起了雨，雨水拍打在车窗上，能见度也随之变低。原本四十分钟就能到达的车程，硬生生拖成了近一个半小时。

“哥，注意安全，不着急的。”耳边是雨水拍打玻璃发出的声音，加上刚才目睹一辆小轿车因开得太快而打滑一头扎进了路边林子里，奕墨心里不由得有些担忧。

扬帆专注着前方的路，自然不敢松懈，语气轻松道：“放心，我车技好着呢。对了，你报一下警，我们现在在玉繁路。”

“好。”奕墨应了一声，随后拨通了报警电话。

“小墨，以后遇到这种情况直接报警，不要停车下去看。搞不好人家会赖在你头上，现在这个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有时候你帮了人家，他们非但不感激，还反咬一口。”待他挂了电话，扬帆像个长辈一样嘱咐。

“我知道了，哥。”奕墨这才反应过来，他其实是在纠结要不要跟扬帆商量一下去看看人怎么样了，经扬帆这么一提醒，他才知道自己的社会经验实在太少。

扬帆接着说：“这一片有监控，他们接到报案很快能查到地方，不用太担心。”

一路上小心翼翼，二人终于到了地方。扬帆撑开伞下了车，随后绕到副驾驶替奕墨打开车门。

奕墨下了车，看着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他突然有些害怕，犹豫着要不要往前一步。

扬帆率先按响了院门口的门铃，微微低头看着身边的人说：“来都来了，总要不留遗憾。”

终于在扬帆按响第三次门铃后，门打开了。

“你们找谁？”面色冷淡的少年有些疑惑。

奕墨看见来人后呼吸一滞，在听见奕齐的询问后回过神来。

“我们……”扬帆答。

“不好意思，雨太大了，我们找错地方了。”奕墨打断了扬帆的话，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

本来奕墨还在心里面一遍遍排练着再次回到这里的情形，设想过的种种，都在见到奕齐的那一刻统统瓦解。他早知道的，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他释然了，他和这个家之间那点微弱的链接也在这五年间断了。或者说，从奕齐出生后，这个家就不再需要他了。

“你……还好吗？”扬帆微微歪头，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窥见他的内心。

奕墨重重点头答：“我没事的，他们早不认识我，现在也没有理由进去拿东西，也许那些东西早丢了，身份证还是重新补办吧。”

扬帆还是在他故作轻松的表情中读出了一丝落寞，有些不解地问：“因为那个诅咒，你生活里的人都忘了你，对吗？”

“嗯，都忘了。不过那不是诅咒，是我自愿的，对奶奶生命得以延续的交换。”奕墨很快调整好心态，准备跟扬帆驱车离开。

“奕墨，是你吗？”

奕墨顿住脚步，却没有立马转头。这个声音很熟悉，即便过了五年，大家的声音都有所改变，他还是听出来了。

“奕墨，我啊，小奇。”那人提高了声音再次喊道。

奕墨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猛地转头朝街对面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高的男生。雨太大模糊了彼此的视线，但他们还是认出了对方。

“小奇，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奕墨走近雨里，快步变为奔跑，扑进了龚昀齐怀里，收紧手臂，似乎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龚昀齐一手撑伞，一手在他后背拍了拍以示安慰，随后又从衣服兜里掏出纸擦拭着他头上的雨水。

扬帆看着马路对面熟络的二人，心情有些复杂。在这个奕墨犹如被抹去的世界里，还有一个人记得他，扬帆不由得替他高兴。但他们关系好像很好，和奕墨认识这些日子里，扬帆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

扬帆上车掉了个头，将车子停在二人附近，便待在车上。看似很平静地等着奕墨，实则一直注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记得我是谁？”奕墨松开紧紧抱着对方的手，来回看了龚昀齐好几遍，除了比以前高了很多，感觉却没变。

龚昀齐笑了笑，明知故问道：“开玩笑，咋俩谁跟谁，怎么记不得了。”

“不……不是，小奇，我们没见的这五年，你一直记着我吗？”奕墨继续追问，为什么连自己的亲人都忘了自己，这个朋友却记得。

龚昀奇偏头示意了一下，扬帆还在等他，搭上奕墨的肩说：“你朋友等挺久了，不介意我去你们车上说吧。”

二人走到车边，奕墨敲了敲驾驶位旁的玻璃。扬帆降下车窗，还没来得及叫奕墨上车换身衣服，对方先开了口。

“哥，能让我朋友跟我们一起回去吗？我们很久没见了，我有好多事想问他。”奕墨躬身与扬帆的视线平行，眨眨眼请求扬帆。

扬帆看着他的表情，淡然一笑答：“当然可以，快上车吧，外面很冷。”

原本二人间熟悉的氛围，让扬帆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奕墨对他说话时，他心里那些拧巴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