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凯）

“凯，下一次记得记住我。”

“后来我喜欢上了蓝玫瑰，因为它很像你。”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天，凯从噩梦中惊醒。他梦见蛇怪一剑刺穿了自己的心脏，那痛感真实得仿佛还在灼烧，逼得他猛地坐起身。耳边似乎还回荡着自己死前喊出的那个名字——“杰”，可脑海里却空无一物，连半分影子都抓不住。满心疑惑地起床，他麻木地刷牙洗脸，走到训练场时，却发现往常总笼罩着深色调的场地里，多了一抹明亮的蓝色。

“嘿，劳埃德，那是谁？”凯随口问道，却迎上劳埃德诧异的目光。

“你疯了吗？那是杰啊！”劳埃德皱着眉，“你真该去找赞检查下数据了，你们并肩作战三年了，别告诉我你全忘了。”

“好吧好吧，大概是睡迷糊了。”凯含糊应着，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三年？这个蓝色身影竟在自己身边待了三年？可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蛇怪的崛起容不得他们细想，训练立刻进入白热化。杰总爱讲些冷笑话缓和气氛，轮到凯时，他会特意放慢语速，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休息时递来的水永远是温的，对抗训练时总会“不小心”放慢半拍，连凯自己都没发现，目光总会不自觉追着那抹蓝色。

战场上，混乱如潮水般涌来。一个蛇怪举着长剑从侧后方袭来，凯正专注于前方的敌人，丝毫没有察觉。千钧一发之际，一抹蓝色猛地扑过来，挡在他身前——长剑整个没入了杰的右心房。

“你干什么？！”凯嘶吼出声，眼泪不受控制地砸落。

“小心点，哭什么？”杰咳着血，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笑意，“你哭起来丑极了。”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笨拙地想帮凯擦眼泪。

“再坚持一会儿，我马上带你去找赞！”凯慌乱地抱起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笨蛋，多笑笑啊，你笑起来很好看。”杰的呼吸越来越弱，指尖轻轻碰了碰凯的脸颊，“对了，记住我……我叫杰。”

话音未落，凯后颈一痛，眼前骤然发黑。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训练场的地面上。劳埃德立刻握住他的手，满脸关切：“凯，你怎么样？”

“杰呢？杰怎么样了？”凯猛地坐起，声音里带着哭腔。

“杰是谁？”寇挠着脑袋，一脸茫然，“你从刚才就一直在说胡话。”

凯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那抹蓝色的身影，那句“记住我”，难道又是一场梦？可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血痕，耳边还回荡着那个带笑的声音。凯坐在训练场边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某种触感——温热的、粘稠的，像极了杰最后留在他身上的血。劳埃德他们还在议论刚才的混乱，没人提起那个蓝色的身影，仿佛“杰”这个名字从未存在过。

“我去趟清泉边。”凯猛地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

清泉在山谷深处，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里总藏着细碎的回响。据说这里能照见被时光掩埋的事，凯以前从不信这些，可现在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奔过去。

泉水里映出他泛红的眼睛，还有……一个模糊的蓝色影子。

“你终于来了。”清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像山涧融雪般清冽，“第100次了，他总算没再失败。”

凯猛地回头，看见泉水中央站着个半透明的身影，周身萦绕着水汽：“你说什么？100次？”

清泉的身影晃了晃，泉水里的画面突然变了。那是另一个战场，焦土漫天，凯躺在血泊里，胸口插着蛇怪的剑。一个穿着蓝色忍者服的少年跪在他身边，手指拼命按着伤口，眼泪砸在他脸上：“凯！撑住！我这就带你去找赞！”可他怀里的人再也没睁开眼。

“那是第一百个世界之前的事。”清泉的声音带着叹息，“原来的世界里，他没能护住你。你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抢走了时光之主的时间之书，带着所有记忆跳进了时空裂隙。”

泉水里的画面开始飞速切换。

第二个世界，杰扑过去挡剑，却被蛇怪的毒液溅中，在凯惊恐的目光里化成了灰烬。

第五个世界，他为了引开追兵，被巨石压在废墟下，最后望向凯的方向，嘴角还带着笑。

第三十三个世界，他替凯接住了黑暗魔法，全身被腐蚀成了骨架，手里还攥着块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染成蓝色的硫磺石。

……

画面里的杰总是在笑，讲着冷笑话，把温水递给凯，训练时故意放慢速度。可每个世界的结尾，他都会用不同的方式倒在凯面前，最后那句话永远是“记住我”。

“他记不清自己死过多少次了。”清泉的声音发颤，“时间之书的代价是灵魂，每穿越一次，他的记忆就会模糊一分。到后来，他甚至记不清为什么要救你，只知道必须护住那个红色衣服的少年。”

泉水里最后定格的，是这次的战场。杰扑过去的瞬间，他口袋里掉出半块硫磺石，已经被体温焐得温热。那是凯在第一个世界里，随手送给杰的生日礼物。

“第一百次穿越，时间之书的能量耗尽了。”清泉的身影渐渐透明，“他用自己最后一点灵魂做了交换，换你活下来，换这个世界的人彻底忘记他。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因为失去他而痛苦。”

凯的喉咙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起杰总在训练时盯着他的后背，想起他递水时指尖的颤抖，想起他讲笑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悲伤。那些被他当作“错觉”的细节，原来全是跨越时空的执念。

他突然想起杰最后帮他擦眼泪的动作，那么笨拙，却和第一个世界里，那个少年拼命想按住他伤口的手势一模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凯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眼泪砸进泉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说，被忘记的痛苦，一个人承受就够了。”清泉彻底消失在水汽里，“他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哪怕代价是你永远不知道，曾有人为你死过九十九次。”

凯坐在泉边，直到月亮升起来。山谷里的风带着凉意，吹得他发抖。他摸出怀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东西——半块染成蓝色的硫磺石，边缘被摩挲得光滑。

回去的路上，劳埃德问他去哪了，他摇摇头没说话。寇递来的水是凉的，他喝了一口，突然想起杰总把水揣在怀里焐热。训练时没人再故意放慢速度，他被击中时，身边再也没有那抹蓝色的身影扑过来。

大家都在往前走，只有他被困在了原地。

他开始收集蓝色的东西，蓝玫瑰，蓝布料，蓝色的颜料。他在训练场的角落里画了个蓝色的影子，训练时总会对着那个方向出神。有人问他在看什么，他说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老朋友。

他们都笑他糊涂，说他哪来的老朋友。

凯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是啊，他们都忘了。忘了那个总讲冷笑话的蓝色忍者，忘了那个总把温水递给少年的人，忘了那个被调侃出来的扯淡大师，忘了那个用九十九次死亡换一次救赎的灵魂。

时光一天天过去，蛇怪被打败，世界恢复和平。庆典上烟火漫天，劳埃德拍着他的肩膀，问他怎么不笑。

凯望着夜空，那里仿佛又绽开了蓝色的烟火。他轻轻说：“我在想，有人说我笑起来很好看。”

身边的人都在欢呼，没人听见他的话。

后来，只有我记得你

后来，只有我记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