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阁最深处，与黄金古树相连的密室里，穆恩半倚在藤椅上，枯瘦的手指轻轻搭在轮椅扶手上。
午后的阳光透过古树虬结的枝桠，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虽目不能视，周身萦绕的精神力却如细密的网，将水镜中明月的一举一动尽收“心”底——她用花藤卷走王冬课本时的轻佻，嘲讽王冬魂环时的挑眉，甚至指尖划过花之法典封面时的细微力度，都被清晰捕捉。
“这丫头的魂力波动……倒是干净得很。”穆恩的声音带着老态的沙哑，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静谧的密室里漾开不容置疑的威严，“花之法典能吸收冰火，连周漪的火龙息都能转化成花瓣金光，控场精度比当年言少哲同阶时还稳三分，是块好料子。”
玄子凑近一步，指尖捻着垂到胸前的白须：“师兄觉得，她这性子……会不会太张扬了些？”
连王冬的发带都敢挑，那孩子虽看着温和，骨子里却犟得很。
“性子烈，才不容易被拿捏。”穆恩轻笑一声，指尖在扶手上轻轻点动，木质扶手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你刚才说她像叶夕水？是像，又不全像。”
叶夕水的烈里藏着绕指柔的算计，这丫头的烈，倒像是故意往人眼前摆的架势，生怕别人看不出她“不好惹”。
他顿了顿，精神力微微一动，水镜中明月挑落王冬发带的画面被骤然放大——王冬乌黑的长发散落肩头时的慌乱，抬手捂发时袖口滑落露出的半截银镯，甚至耳根泛起的薄红，都纤毫毕现，“她故意招惹王冬，是真看出了身份破绽，还是单纯想在新生里立威？”
言少哲站在水镜侧方，目光落在王冬那圈紫色魂环上：“王冬如今是大魂师，一黄一紫魂环在新生里已算佼佼者，可明月的魂力波动至少是魂尊级别，花藤又能攻防一体。”
或许在她眼里，同级新生里确实没几个能入眼的。
“没几个能入眼？”穆恩缓缓摇头，枯瘦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叩击，“能在课堂上一眼看穿王冬的伪装，还精准挑落发带逼他失态，这丫头的心细得像绣花针。”
她是在挑事，也是在试探——试探史莱克的底线，试探新生里的强者。
他话锋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新生大赛快到了，让她和王冬分在同一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了。”
玄子眉头微蹙：“可王冬现在的实力，怕是接不住她的第三魂技……毕竟一黄一紫的魂环，对上她那能吸收能量的花藤，吃亏是板上钉钉的事。”
“吃亏，才要吃。”穆恩的声音沉了沉，密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了几分，“史莱克的路，从来不是铺着鲜花顺风顺水走出来的。”
这丫头既是块磨刀石，磨得王冬更锋利；也可能是把双刃剑，伤了别人，也可能伤了自己，就看王冬能不能握住了。
他转向言少哲，精神力带着淡淡的嘱托，“盯紧点，别让她真伤了王冬的根基，也别让她把新生大赛搅得太难看——总得留几分体面给孩子们。”
圣灵教总坛深处，幽暗的宫殿里燃着万年幽冥烛，烛火摇曳，将叶夕水苍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她指尖捻着张鹏传回的消息玉简，玉质冰凉，上面的字迹却透着几分无奈——“明月三日之内，砸毁新生宿舍三号院、挑战内院魂尊弟子三人、课堂顶撞周漪与言少哲，言行嚣张，魂力波动稳定，未露圣灵教功法破绽。”
叶夕水轻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荡开，撞在雕花的石柱上，带着几分玩味的回音：“这丫头，倒是把‘嚣张’二字演得入木三分，连砸宿舍都挑了最靠近教务处的三号院，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不好惹。”
站在下方的圣灵教长老们面面相觑，为首的黑袍长老忍不住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太上教主，她这般张扬，会不会引起史莱克宿老的怀疑？”
万一被穆恩那老鬼看出破绽……
“怀疑？”叶夕水放下玉简，指尖划过冰冷的黑曜石扶手，烛火在她眼中跳动，“史莱克那群老家伙，最看重天赋与性情。”
明月越是锋芒毕露，越像个被家族宠坏的天才，反而不易让人联想到我圣灵教。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何况，她的花之法典属植物系，与我教的黑暗属性功法气息截然相悖，只要不暴露魂环年限与第四魂技，谁能想到她是我教的人？”
右侧的灰袍长老忧心忡忡地躬身：“可她连言少哲都敢顶撞，那言少哲是海神阁宿老，一手凤凰火焰霸道得很……”
“言少哲？”叶夕水挑眉，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屑，“史莱克如今的人里，除了穆恩那老鬼还能让我忌惮三分，其他人？还差得远。”
她指尖轻点扶手，“明月的花之法典能吸收火焰能量，言少哲的凤凰火再烈，最多让她的花瓣焦几片，伤不了根本。”
她看向玉简末尾，“张鹏说她已入住落英小筑，那地方挨着海神阁后山，正好方便探查禁地地形——让她趁夜多留意些，月底大赛前给我画张地形图来。”
正说着，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黑衣教徒匆匆进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第二枚玉简：“太上教主，张鹏最新消息——明月今日在课堂上，用花藤挑落王冬发带，逼得其长发散落，还当众嘲讽他‘遮遮掩掩不像个男人’，说他那黄紫魂环‘看着碍眼得很’。”
叶夕水接过玉简，指尖抚过上面的字迹，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盯上王冬了？”
那小子确实藏着秘密，能被她逼得露破绽，倒也算有点用处。
黑袍长老皱眉：“这会不会太冒险？王冬虽是大魂师，但一黄一紫魂环配比远超同级，武魂又霸道，听说穆恩老鬼都暗中关注他……”
“冒险才有机遇。”叶夕水霍然站起身，幽冥烛的光在她眼中剧烈跳动，仿佛有暗火在燃烧，“她越与王冬针锋相对，越能让史莱克觉得她只是恃才傲物，反而能掩盖真实目的。”
她抬眼看向殿外，声音冷了几分，“让张鹏盯紧点，告诉明月，玩归玩，别真坏了我的事。”
她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月底的新生大赛，让她务必夺魁，我倒要看看，被穆恩那老鬼偷偷关注的‘天才’，到底有多少斤两能经得起折腾。”
殿外的风卷着残叶掠过窗棂，发出沙沙的轻响。
叶夕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明月这把刀，够利，够野，正好用来搅乱史莱克的浑水。
至于最后是割伤别人，还是被折断刀柄，就得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而此时的史莱克后山，张鹏隐在落英小筑外的老槐树影里，将最后一道传讯符注入魂力发出。
看着小筑窗户透出的淡紫色光晕，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丫头怕是不知道，她每一次“无理取闹”，都同时被海神阁与圣灵教的目光紧紧盯着。
这场以新生大赛为名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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