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遍地落枫,走在林荫小道,时令还未入秋,便有了些许飘落凋零之感。腰间挎着买来的菜,不算很新鲜,却也谈不上差。
家?我没有家,从我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了我的一生。醉酒的爸,易怒的妈,而且生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是多么不幸。在他们的眼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女儿。我的命运似这般游毛,随风起舞。没有上过学,我就像这个社会中的一只蝼蚁,碰之即死。穿过小巷,来到一处死胡同,径直往前走,又到一处生锈铁门前,停下脚步,到了,这就是我的家。
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大的坟包,上面有一块墓碑,墓碑上整齐地刻着大字,这是我儿时玩伴的家,葬在家中,永远在“家”里也是他所请求的。石碑上的字是他与我一起一字一字刻的。他把所有的钱留给我让我好好活下去,连只舍得用草席下葬,我却违背了他的意愿,钱没了可以再挣,但他,是我的执念。
思绪拉回从前,由于重男轻女的观念,再加上不幸投胎到这个恶魔般的家庭。在我六岁时就已经被视为奴役劳动的工具。每天能够填饱肚子便是最大的愿望,上学那更是天方夜谭了。不回家已是常有的事,即使回家也不过是“赐”予我无尽的家务来换一口吃的,还要饱受家人的冷眼,苟且卑微,像困境中的一只小虫一样弱小。对我而言,这个“家”,不,应该说是囚笼,已完全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所以我做了改变我一生的决定:拿上我少得可怜的包袱,踏上旅途,只是,只是我的能力终究还是太弱小,不能带上更多的东西。
不记得过了多少天,也不知我凭着怎样惊人的毅力,终于跌跌撞撞来到了这座小镇,来到这个我所认为的“家”存在的地方。
是命中的注定吧,我来到了一处商店,用自己仅剩不多的钱买下几个面包。连续几天的长途跋涉使我的脚磨出了水泡,落在衣服上的灰尘也仿佛给它增添几分色彩。独自蜷缩在路边,吃着我本不该也不能吃的东西。蓦地抬头,四目相对,一双澄清明亮的双眸。是一位男孩,与自己年纪相仿,穿着一身浅黄色衣服,颜色不深,又因多次漂洗显得有些褪色,但整齐的衣领与没有污迹的原因,使它显露出高雅的气场,让人莫名感受到一种好感。
意识到他在看着我,我有些窘迫,拍拍身上点点星尘,站了起来,不等我开口,他率先发问:“你是遇到困难了吗?怎么这幅样子?”本来我对所有人警惕着,但可能是由于没有人关心过我,由于自己悲催的经历,由于他字里行间的柔情似水,我放下戒备,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了他。
“原来是这样,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不意的话,和我一起生活吧,我也没有父母,他们都由于一场意外去世了。”他朝我伸出双手,发出邀请,期待着我的回答。此刻的他,在夕阳的映衬下,浑身散发着光芒,照亮了我的世界。
脱离魔窟,来到这个社会,我不知该不该相信这个与自己毫无关系却又愿意伸出援手拉自己一把的陌生人,但自己若不答应,又能不能活到明天呢?面对这种情况,我该怎么选择,我又能怎么选择?我选择赌一把,把自己的一生当作赌注。幸运的是,我赌赢了。
回过神来,继续手上的动作,洗干净菜,架锅生火,看着袅袅炊烟慢慢升向空中,静静等着夜幕星辰遮住天空,抬头仰望,就这样平平凡凡地度过一生吧!
吃过晚饭,燃起一盏煤油灯,微风拂过,火光上下舞动,火光不大,却能照亮整间屋子,簌簌声伴随着笔尖的婉转曲折,将自己的一生演绎在日记中。这是我的习惯,更是对他的坚守。
把日记翻至今天的一页,放在墓碑前。他既然不能感受人间冷暖,那就让我去把世界的纷彩呈现在他跟前。日记摆在那里,他会看吗?一定会的,他能看吗?也许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