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消毒水的味道和顾延琛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在一起,闻着就让人心里发堵。我躺在床上,眼角余光把四个男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顾延琛抓着我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眼神里又疼又急。陆泽宇站在他旁边,一脸警惕,时不时瞪顾延琛一眼,像是怕他把我吞了似的。沈慕言靠在墙上,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那双露出来的眼睛,亮得吓人。林子墨最淡定,手里还拿着病历夹,医生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愣是穿出了点清冷禁欲的味儿,可我总觉得他那平静的表面下藏着什么。
"水..."我又轻轻哼唧了一声,声音弱得像蚊子叫。戏得做足,不然怎么骗过这群精得跟猴似的男人。
顾延琛果然立刻回头喊护士:"护士!水!温水!"
陆泽宇也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点急切:"清瑶,你别急,水马上就来了。"
沈慕言没动,还是靠在那儿,可我感觉他的目光一直锁在我脸上,像是要把我看穿似的。林子墨放下病历夹,转身去倒了杯水,又拿了根吸管,动作不疾不徐。
"我来吧。"顾延琛伸手想去接水杯。
林子墨侧身躲开了,没看他,径直走到病床边,把吸管递到我嘴边:"慢点喝。"
他离得很近,身上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和皂角混在一起的味道,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以前我还挺喜欢他这股干净的味儿,觉得和顾延琛的古龙水、沈慕言的香水味都不一样,现在闻着,却让我有点心慌。
我含住吸管,小口小口地喝水。温水流过干渴的喉咙,稍微舒服了点。喝了几口,我摇摇头,表示不喝了。林子墨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得很。
"感觉好点了吗?"顾延琛又问,声音放得特别柔,跟平时那个高冷总裁判若两人。
我眨眨眼睛,露出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看着他,又看看旁边的陆泽宇和沈慕言,最后目光落在林子墨身上,小声问道:"你们...是谁啊?我...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话一出,病房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仪器"滴滴"的声音。
顾延琛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抓着我的手更紧了:"清瑶?你说什么呢?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延琛啊!"
陆泽宇也急了:"清瑶!你别吓我!我是泽宇啊!我们上周还在战队基地看电影呢!"
我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好像被他们吓到了一样,眼眶慢慢红了:"对不起...我...我真的不认识你们...我头好疼..."
我说着,就捂住了头,露出痛苦的表情。这招是我以前对付那些死缠烂打的追求者的惯用伎俩,百试百灵。
顾延琛一看我这样,立马慌了神,语气也软了:"好好好,你别想了,不想了啊。是不是医生说的脑震荡后遗症?"他一边说,一边回头瞪林子墨,"到底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会失忆?"
林子墨波澜不惊地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镜(他平时不戴眼镜,只有在实验室才戴),语气平静:"病人头部受到撞击,出现短暂性失忆是可能的。具体情况还要观察。"
沈慕言终于动了。他直起身,慢慢走到病床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什么温度。他蹲下身,和我平视,声音不高不低:"苏小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沈慕言这眼神,太吓人了,像是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我强装镇定,继续扮演失忆的小白花,怯生生地点点头:"我...我只记得我的名字叫苏清瑶...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
沈慕言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浅,没到眼底,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是吗?"他轻声说,"那这个,你还记得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我一看,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是那枚十块钱在地摊上买的珊瑚戒指!我送给沈慕言那个!
"这...这是什么?"我强装镇定,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那枚戒指。
"你送我的戒指。"沈慕言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你说,这象征着我们永恒的爱情。"
"永恒的爱情"这五个字,他说得特别慢,带着一种嘲弄的语气。
我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尽了。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拿出这个?
顾延琛和陆泽宇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齐刷刷地盯着我。
"清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延琛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你不是说你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吗?!"
陆泽宇更是直接:"苏清瑶!你骗我们?!"
我脑子飞速转动,该怎么圆这个谎?有了!
我露出一副困惑又痛苦的表情,捂着脑袋使劲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记得这个戒指...也不记得送过别人...头好痛...啊——"我故意叫了一声,装作头晕目眩的样子,身体往旁边倒去。
"清瑶!"顾延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我。
"快!叫医生!"陆泽宇也急了,转身就要往外跑。
"不用。"林子墨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苏清瑶,别装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脸上却依旧维持着痛苦的表情:"医生...我头好痛...我真的不记得..."
"不记得?"林子墨冷笑一声,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幕,然后把手机屏幕对着我,"那这个,你也不记得了?"
我低头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手机屏幕上是聊天记录截图,是我和林子墨的聊天记录!
【子墨,等我忙完这阵子,我们就去国外领证好不好?我跟那些人都断干净了。】
【真的?你确定?】
【当然是真的!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了\~么么哒】
下面还有日期,就在我出事前三天!
"这...这是什么..."我声音都开始发抖了。怎么会这样?林子墨居然留着这个?
顾延琛和陆泽宇也凑过来看,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黑。
"苏清瑶!"顾延琛一把掐住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你他妈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上周还躺在我怀里说爱我,说下个月跟我订婚,转头就跟他说要去领证?!"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下巴被他掐得生疼,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是真的疼,不是装的。
"我...我没有..."我还想狡辩。
"没有?"林子墨又拿出另一个证据,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我和他在一家餐厅里,我穿着他送的那条白色连衣裙,靠在他怀里,笑靥如花。背景里的时钟显示,就是我告诉顾延琛"闺蜜生病住院,我得去照顾几天"的那天晚上。
"操!"陆泽宇突然一拳砸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上面的水杯被震倒,水洒了一地。"苏清瑶,你把我们都当傻子耍是不是?!"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完了,这下彻底完了。"失忆"的戏码被戳穿了,还被拿出了这么多铁证,我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沈慕言一直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小丑。他突然走过来,从顾延琛手里把我拽了过去。他的力气没顾延琛大,但抓着我的手腕却特别疼,像是要把我的手腕捏断。
"跟我走。"沈慕言语气冰冷,拉着我就要下床。
"放开她!"顾延琛和陆泽宇同时喊道,上来就要抢人。
"都别动!"就在这时,林子墨突然厉声喝道,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支注射器,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谁动一下,我就把这个推进她身体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我也傻眼了,看着林子墨手里的注射器,吓得魂飞魄散。这还是那个清冷孤傲的学霸林子墨吗?他怎么敢?!
"林子墨,你疯了?!"顾延琛怒吼道,却不敢上前一步。
林子墨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只想让她跟我走。她答应过要嫁给我的。"
"放屁!她答应要跟我订婚的!"顾延琛红着眼反驳。
"她最喜欢的是我!"陆泽宇也喊道。
沈慕言冷笑一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色东西,举到手里晃了晃:"你们猜,这是什么?"
我一看,差点晕过去。是一个微型窃听器!
"你...你什么时候..."我声音颤抖着问。
沈慕言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眼神却冰冷刺骨:"就在你说最爱我的那天晚上,放在你包里的。本来是想听听你有没有背着我勾搭别人,没想到...听到了这么多惊喜。"
他按下了窃听器上的一个按钮,里面立刻传出了我的声音,娇滴滴的,带着我自己都觉得恶心的谄媚:
【哎呀顾总\~你对人家真好\~那个沈慕言啊,就是个戏子,我怎么会真的喜欢他呢?还是顾总你成熟稳重,最让人家心动了\~】
【泽宇宝贝\~你打比赛的样子好帅啊\~那个顾延琛就是个老头子,哪有你年轻有活力?等我拿到他家的项目,就跟他分手\~】
【子墨哥哥\~你是我最爱的人了\~那些人都只是我的跳板而已\~等我们结婚了,我就再也不跟他们联系了\~】
一段段,一句句,全都是我以前为了吊着他们说的谎话,现在被原汁原味地播放出来,像一把把尖刀,刺得我体无完肤。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窃听器里我那矫揉造作的声音在回荡。顾延琛、陆泽宇、林子墨三个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屈辱、背叛和杀意的表情。
沈慕言按下暂停键,把窃听器揣回口袋,看着我,笑得优雅又残忍:"苏小姐,现在,你还说你失忆吗?"
我浑身瘫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完了,彻底完了。我苦心经营的一切,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顾延琛突然一把甩开我的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和冰冷:"苏清瑶,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
陆泽宇也死死瞪着我,拳头攥得咯咯响:"你他妈就是个骗子!一个玩弄感情的贱人!"
林子墨手里的注射器垂了下来,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看着他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不是装的,是真的害怕,真的后悔。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当初还会那样做吗?
就在这时,沈慕言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吓人:"既然他们都不要你了,那就跟我走吧。苏清瑶,你欠我的,我会让你一点一点慢慢还。"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疯狂和占有欲,看得我头皮发麻。
"放开她!"顾延琛突然怒吼一声,一拳打向沈慕言。
沈慕言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同时一脚踹向顾延琛的肚子。顾延琛疼得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
"操!你们要打出去打!别在这儿吵着清瑶!"陆泽宇也加入了战局,一拳挥向沈慕言。
林子墨像是没看到眼前的混乱,依旧眼神空洞地看着我,喃喃自语:"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病房里瞬间乱成一团,顾延琛、陆泽宇、沈慕言三个人扭打在一起,桌椅翻倒,东西散落一地,警报声又响了起来。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觉得无比讽刺。这就是我曾经引以为傲的"战绩",这就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们。现在,他们为了我这个骗子,打得头破血流。
我慢慢从床上滑下来,双脚落地,踉跄了一下。没人注意到我,他们都沉浸在这场混战中。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地往外走。我要离开这里,我要逃离这一切。
就在我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低头一看,是林子墨。他趴在地上,眼神空洞,却死死地抓着我的脚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别走..."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清瑶...别走..."
我的心猛地一颤。看着他这副样子,我突然一阵愧疚。在这么多男人里,林子墨是最单纯的一个,也是被我伤得最深的一个。
就在这时,顾延琛他们也停了下来,都看向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疯狂。
我知道,我走不了了。
这一次,我是真的栽了。栽在了我自己亲手种下的恶果里。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我知道,什么专心搞钱,什么远离男人,都已经是奢望了。
我看着眼前这四个被我逼疯的男人,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好啊,"我轻轻说,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反正,我苏清瑶,大概是逃不出这修罗场了。这辈子,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我的手背上还沾着林子墨的眼泪,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滑进输液管接口。四个人突然静止的身影在惨白灯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像四尊即将倾倒的古希腊雕塑。
"嘀——嘀——"仪器声里,顾延琛喉结滚动着俯下身。他西装前襟的血渍蹭过我脸颊,带着铁锈和古龙水的混杂气息。"想死?"他捏住我插着输液管的手腕,力道让塑料针头在血管里移位,"苏清瑶,你欠我的还没还。"
陆泽宇突然掀翻了床头柜。水果刀从果盘里弹出来,在月光里划出银弧钉进对面墙壁。"谁准你说这话?"电竞选手的肌肉绷紧,指节按在我锁骨上,"当初哭着说要给我生猴子的是谁?"
"是我。"沈慕言的皮鞋碾过地上的玻璃碴,蹲在我面前。他用丝质手帕擦去我唇角的血色,动作优雅得像在擦拭古董瓷器。"她说最爱看我穿戏服的样子。"手帕轻轻盖住我的眼睛,带着雪松香的黑暗里传来金属轻响,"可惜戏演完了。"
"别碰她。"林子墨的呼吸喷在我脚踝。他不知何时爬过来,把注射器抵在我动脉上,透明液体在管中微微震荡。"她答应要跟我去瑞士看极光。"医生白大褂的袖口沾着灰尘,"上个月刚订好机票。"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停了。我在黑暗里眨眨眼,适应着重新涌入的光线。沈慕言不知何时拔掉了仪器插头,现在他正用那根线缠绕我的手腕,丝绸般的线缆在皮肤勒出红痕。
"这样闹下去没意思。"他打了个优雅的蝴蝶结,"不如我们来做个游戏。"
顾延琛的手机在此时亮起,屏幕映出他女儿笑脸的锁屏。他盯着照片看了三秒,突然抓住我另只手按在他心口。"听清楚了?这里还在跳。"总裁平日平稳的声音发着抖,"你用这双手数过的心跳。"
消毒水味道里混进铁锈味。我看见林子墨用力攥着注射器,指节渗出血珠滴在我床单上。那片深色污渍缓慢晕开,像朵诡异的罂粟花。陆泽宇突然扯掉我手背上的输液针,玻璃管坠地的脆响里,他把我手指按在他腹肌上:"这里还有你咬的印子!"
"够了!"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四个人同时后退半步,形成精准的等边三角形将我困在中央。月光恰好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他们之间切割出银色的楚河汉界。
沈慕言突然笑出声。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来是枚鸽血红钻戒。"还记得这个吗?"他把戒指套在我无名指上,尺寸竟分毫不差,"你说要在奥斯卡颁奖礼上戴它。"
金属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发抖。顾延琛突然捏住我下巴强迫我转头,陆泽宇扯开我病号服领口,林子墨将冰凉的注射器贴在我太阳穴。四种不同的力道同时作用在身体不同部位,像被四匹烈马拉向不同方向的祭品。
走廊传来护士推车轮的轱辘声。沈慕言伸手按亮床头灯,暖黄光线瞬间抚平所有狰狞。他温柔地理好我额发,顾延琛替我拉好衣领,陆泽宇捡起掉落的被子盖到我腰际,林子墨默默拔掉了注射器针头。
门被推开时,我正靠在顾延琛怀里喝温水。林子墨在记录病历,陆泽宇削着苹果,沈慕言坐在窗边翻杂志。护士进来换输液袋时,看见的就是这幅和谐得刺眼的画面。
"苏小姐恢复得很好。"护士走后,林子墨率先开口,笔尖在病历纸上划出刺耳声响,"明天可以出院。"
"去我那儿。"顾延琛把水杯放在床头柜,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回响。
"她得跟我回战队基地复健。"陆泽宇苹果刀精准地剜掉果核。
沈慕言合上书,书签露出半截——正是我送他的那张叶脉书签。"下周公演,女主角位置还空着。"
我看着他们脸上转瞬即逝的温柔面具,突然轻笑出声。无名指上的鸽血红在灯光下流转着妖异光泽,像颗凝固的血滴。监护仪插头还躺在地上,像条死去的银蛇。
"出院?"我缓慢蜷起手指,让钻戒深深嵌进皮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