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墨的手指还停在我手腕上,体温计冰凉的触感顺着皮肤往里钻,激得我打了个哆嗦。他蹲在地上仰视着我,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两潭深水,看得人心里发慌。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我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这医生平时看着斯斯文文,手上力气倒不小,"昨天被你们几个折腾半宿,心率能正常吗?"
这话倒是没掺假。监护仪还在"滴滴"响着,红色数字在120上下蹦跶,像踩着鼓点跳舞。林子墨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屏幕,突然伸手捏住我下巴,强迫我转头看着他。
"清瑶,看着我。"他的拇指摩挲着我嘴角那道被陆泽宇咬破的伤口,疼得我倒抽冷气,"刚才打电话的人是谁?"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厮什么时候听见的?我明明走到窗边接的电话,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护士站。"我扯了扯嘴角,尝到血腥味,"跟你说过了。"
林子墨突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手指却猛地收紧:"说谎的时候,你总是喜欢舔左边嘴角。"
我的动作僵在半空。这个细节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会...
"七年零三个月,十八天。"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连说谎的习惯都没变过。"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七年时间,足够一个青涩医学生变成沉稳主治医生,足够一个骗子把谎言演成习惯。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顺着他的目光涌上来——解剖室福尔马林的气味,图书馆偷偷塞给我的热牛奶,还有雨天撑在我头顶的那把黑色雨伞...
"子墨..."我张了张嘴,喉头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突然松开手,站起身整理白大褂,仿佛刚才那个神情偏执的男人只是我的幻觉。"好好休息。"他捡起地上的体温计,看也没看就扔进垃圾桶,"我下午再来看你。"
病房门关上的声音惊醒了我。我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是冷汗。刚才差点就被他问出来了...傅景深这个疯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手机又震动起来,还是那个陌生号码。这次发来的是张照片:城西公寓的客厅,落地窗上用口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心形,旁边写着三个大字——"等你哟"。
我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发白。傅景深怎么会知道城西公寓?那地方是我去年偶然发现的,平时用来藏些不方便带走的东西...等等!账本!
三年前偷的那个账本还在保险柜里!傅景深肯定是为了那个来的。
我猛地站起来,头一阵发晕,扶着墙才站稳。不行,必须尽快出院!绝对不能让傅景深把账本拿走,更不能让顾延琛他们发现这件事。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走廊里传来陆泽宇的大嗓门。这小子不知道又在跟谁吵架,声音大得恨不得整栋楼都听见。
"凭什么顾延琛排第一天?我要第一个照顾清瑶!"
"按年龄排序,我最大。"顾延琛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去你的年龄排序!"陆泽宇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清瑶最喜欢看我打游戏,我排第一天!"
"安静点。"是沈慕言懒洋洋的声音,"记者还在楼下呢,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你们在争男人婆?"
"你说谁男人婆?!"
咚!好像是什么东西撞到墙上的声音。我赶紧推开门,看见陆泽宇正把沈慕言按在墙上,拳头举在半空,顾延琛站在旁边冷眼旁观,西装外套被扯得歪歪扭扭。
走廊里的护士吓得脸色发白,手里的治疗盘都在抖。大清早的VIP病房区,这几个大男人就闹成这样,简直是唯恐天下不乱。
"都给我住手!"我走过去,一把推开陆泽宇。这小子练电竞的,一身肌肉硬得像石头,震得我胳膊发麻。
陆泽宇看见我,眼睛瞬间亮了,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架势立刻变成委屈巴巴:"清瑶!你看他们欺负我!"
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排顺序是吧?我来排。"
三个男人立刻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我,像等着老师发糖的幼儿园小朋友。护士趁机抱着治疗盘溜了,走廊里只剩下我们几个。
"第一天,林子墨。"我故意顿了顿,看着顾延琛的脸色沉下去,"他是医生,最清楚我的身体状况。"
顾延琛冷哼一声,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第二天,陆泽宇。"我转向还在愣神的电竞大神,"下午训练完过来就行,不用改训练时间。"
陆泽宇的嘴巴咧到耳根,伸手就想来抱我,被我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第三天,沈慕言。"我看向靠在墙上整理睡袍的影帝,"别给我带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现在只想吃家常菜。"
沈慕言挑了挑眉,做了个"OK"的手势,指尖在锁骨上那只快消失的小猪佩奇上点了点。
最后,我看向一直沉默的顾延琛:"第四天,你。"
他的脸色好看了些,往前走了一步,身上昂贵古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
"把你的律师带来。"我直视他的眼睛,"还有,把城西公寓的钥匙给我。"
顾延琛皱眉看着我:"你要钥匙干什么?"
"我总得有地方放东西吧?"我扯了扯他的领带,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还是说,顾总打算让我空着手搬进去?"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走廊应急灯的绿光打在他脸上,一半明一半暗,看起来有点吓人:"别耍花样。"
"我哪敢耍花样啊顾总。"我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毕竟...我还拿着你偷税漏税的证据呢。"
顾延琛的身体瞬间僵住。我得意地笑了笑,挣开他的手,转身往病房走。经过陆泽宇身边时,这小子突然抓住我胳膊,银手链硌得我生疼。
"清瑶,"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快哭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我看着他手腕上那条五十块的银手链,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陆泽宇是这些人里最单纯的,也是被我骗得最惨的。当初为了接近他那个开投资公司的老爸,我故意装作电竞迷,陪他熬夜看比赛,听他讲那些我听不懂的战术...
"没有。"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快去训练吧,记得按时吃饭。"
陆泽宇这才安心地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沈慕言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胳膊搭在我肩膀上,身上的香槟色睡袍蹭得我脖子发痒。
"老板娘真是好手段。"他在我耳边轻笑,热气喷在我耳垂上,"把这群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一把推开他,皱眉看着他敞开的睡袍领口:"把衣服穿好,像什么样子。"
沈慕言低低地笑起来,也不生气,慢悠悠地系好腰间的带子:"下午见,我的...前女友。"
他特意加重了"前女友"三个字,转身走的时候,还朝我抛了个媚眼。
走廊里终于安静下来。我靠在墙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这群疯子,一个比一个难应付。尤其是傅景深,他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所有计划...
等等!
我突然想起件事——三年前偷账本那天,我不仅在傅景深的酒里下了药,还顺手牵羊拿了他保险柜里的一样东西。当时觉得没什么用,随手塞进了城西公寓的保险柜...
不会是那个吧?!
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如果傅景深真的找到了那个东西,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行,必须马上出院!立刻!马上!
我转身冲回病房,刚拿出手机想叫车,就看见顾延琛站在窗边打电话,侧脸冷硬的线条在阳光下像冰雕。他背对着我,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隐约听见几个字:
"...傅景深...找到...城西公寓..."
我的心脏骤停。顾延琛也在找傅景深?他们认识?
顾延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冰冷刺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都听到了?"他挂了电话,一步步朝我走来。昂贵的西装面料摩擦出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我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撞到冰冷的墙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延琛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把我完全笼罩在里面。他身上的古龙水味混着淡淡的烟草味,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味道,现在却让我只想逃跑。
"听不懂?"他突然伸手捏住我下巴,指腹摩挲着我被陆泽宇咬破的伤口,"苏清瑶,你以为装失忆就有用吗?"
失忆?我愣住了。他怎么会以为我失忆了?
顾延琛看我一脸茫然,眼神更加冰冷:"车祸后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对不对?这就是你这段时间对我们忽冷忽热的原因?"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他们都以为我失忆了!怪不得刚才林子墨问我是不是有事瞒着他们...
这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
我立刻挤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眼眶瞬间红了:"顾延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头好痛..."
说着,我顺势往他怀里倒去。顾延琛果然僵住了,身体挺得笔直,双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抱我。
"我只记得...你们是我的朋友。"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但是...我总做些奇怪的梦...梦里我好像做了很多伤害你们的事..."
顾延琛的眼神明显松动了。他看着我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把我揽进怀里。
他的怀抱很暖,带着熟悉的烟草味,让我恍惚间回到了两年前那个冬天。也是这样一个抱着我的姿势,在他能俯瞰整个城市的顶层公寓里,他说:"清瑶,我们结婚吧。"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哦,我说:"顾总,我们只是露水情缘,别太认真。"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是混账得可以。
"别想了。"顾延琛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完全不像刚才那个冷面阎罗,"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只要好好养身体。"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如果能一直装傻下去,是不是就能...
不行!苏清瑶你醒醒!这些男人哪个是善茬?等他们发现你在装傻,绝对会扒了你的皮!
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差点叫出声。眼泪更加汹涌地流出来,这次倒是真情实感:"顾延琛...对不起...如果我真的做了伤害你们的事..."
"没有如果。"顾延琛打断我,捧起我的脸,用指腹擦去我的眼泪,"就算有,我也原谅你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他老了些,眼角有了细纹,鬓角甚至还有根白头发。这个曾经被我称作"老男人"的冰山总裁,此刻正用全世界最温柔的眼神看着我,说他原谅我了。
心里突然某个地方软了一下,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嘶嘶地漏着气。
"叮咚——"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这诡异的温馨氛围。顾延琛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我有点事,先走了。"他松开我,整理了一下被我抓皱的西装领口,"下午我的律师会过来,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我看着他匆忙的背影,心里充满了疑惑。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为什么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那么难看?
手机还在手里震动,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不是傅景深那个。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个甜美的女声,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请问是苏清瑶小姐吗?我是顾延琛先生的秘书,张琪。关于下午签署协议的事,顾总让我提醒您,他的律师会在两点准时到医院。"
"知道了。"我淡淡地说。
"另外,"张琪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些,"顾总让我转告您,小心傅景深。"
我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意思?"
"傅先生他...不太好惹。"张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三年前他爸就是因为..."
突然一阵忙音,电话被挂断了。我举着手机,脑子一片空白。三年前...傅景深他爸...
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脑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酒店套房的电视上正在播放新闻,财经频道的女主播用沉痛的声音说:"傅氏集团董事长傅国梁今晨因心脏病突发去世,享年58岁..."
当时我还调侃傅景深,说他爸死得真是时候,正好把公司大权交给他。他当时是什么表情来着?好像...是笑了?还是哭了?
我使劲捶了捶头,试图想起更多细节。可那段记忆就像蒙上了层毛玻璃,怎么都看不清。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赶紧把手机藏起来,深吸一口气:"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三十岁左右,戴着金边眼镜,手里拿着个黑色文件夹,看起来精明干练。
"苏小姐您好,我是顾总的律师,我姓王。"她走到我面前,递过来一张名片,"顾总临时有个重要会议,让我先来和您对接一下协议的细节。"
我接过名片,上面印着"王氏律师事务所 王牌律师 王琳"。名字倒是挺霸气。
"王律师请坐。"我指了指沙发,"我的律师两点左右到,到时候我们一起谈?"
王琳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却没有翻看文件夹,而是打量着我,眼神有点奇怪。"苏小姐看上去...比照片上年轻。"
我心里咯噔一下。照片?什么照片?
"顾总给我看过您的照片。"王琳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两年前的。"
我松了口气。原来是两年前的照片,还好不是更久之前的。"是啊,毕竟两年过去了。"我笑了笑,试图掩饰内心的紧张。
王琳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打开了文件夹:"那我们先来过一下协议吧。顾总已经签好了字,您这边确认没问题的话,等您的律师到了我们就可以正式签署了。"
我凑过去看协议内容。和早上那份差不多,无非就是轮流照顾的时间地点,还有些乱七八糟的附加条款。只是翻到最后一页时,我的目光被角落的一行小字吸引了:
"乙方(苏清瑶)在协议期间不得与任何异性有超出普通朋友的接触,包括但不限于拥抱、亲吻、单独约会等。"
我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这是什么意思?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王琳推了推眼镜,语气波澜不惊:"顾总担心您刚出院,需要静养,不希望有不必要的人打扰您的康复。"
"不必要的人?"我冷笑,"包括我的快递员和外卖小哥吗?他们可都是男性。"
王琳似乎没听出我的嘲讽,认真地回答:"如果需要外卖或快递,可以让照顾您的人代劳。"
我差点气笑了。这顾延琛是把我当成金丝雀了不成?还想限制我交朋友?
"这条我不能接受。"我合上文件夹,推回给王琳,"要么删掉这条,要么这协议我不签了。"
王琳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她看着我,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拿出手机:"我需要和顾总确认一下。"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
王琳走到窗边打起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我靠在床头,心里盘算着。顾延琛为什么突然加这么一条?难道他知道了傅景深的事?还是说...他根本就没相信我失忆了?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姓顾的老狐狸,心思比谁都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相信我失忆了?刚才在走廊里的温柔,说不定也是装的!
王琳打完电话走回来,脸色不太好看:"顾总说,可以删掉这条,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警惕地看着她。
"协议期间,您的手机需要安装定位系统。"王琳面无表情地说,"顾总他们需要知道您的位置,以确保您的安全。"
安装定位?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我的血压"噌"地一下就上去了,监护仪又开始"滴滴"乱叫。王琳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
"请进。"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身材高大,脸上戴着墨镜和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他径直走到我面前,摘下墨镜,露出一张英俊却带着戾气的脸。眼角下方有颗小小的泪痣,笑起来的时候会随着嘴角一起上扬。
三年未见,傅景深还是老样子,只是眼神里的戾气更重了些。
"好久不见,老板娘。"傅景深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神却冰冷刺骨,"想我了吗?"
王琳吓得站起来,手里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傅...傅总?您怎么会在这里?"
傅总?王琳认识他?
傅景深没理王琳,径直走到我床边坐下,伸手就想来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老板娘这是...不认识我了?"他笑了笑,眼角的泪痣随着笑容跳动,"也是,毕竟三年没见了。你当年从我床上爬起来偷走账本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王琳的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发抖。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恐惧,仿佛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事到如今,装傻肯定是没用了。只能...
"傅景深,你想干什么?"我直视他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账本我可以还给你,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别来打扰我。"
傅景深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他伸手捏住我下巴,力道大得吓人:"老板娘这是转性了?当初偷我账本,害我爸心脏病发去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别来打扰我?"
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我心脏。三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起来——新闻里女主播沉痛的声音,傅景深苍白的脸,还有他手里那份被雨水打湿的股权转让协议...
原来...傅国梁的死和我有关?
我怔怔地看着傅景深,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傅景深冷笑,手指更加用力,"当年你拿着账本威胁我的时候,不是很威风吗?"
"对不起..."我艰难地吐出三个字,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如果我知道那份账本能害死傅国梁,我绝对不会去偷。我只是想搞点钱,从来没想过要害人性命...
傅景深看着我痛哭流涕的样子,突然笑了,松开手,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苏清瑶,你欠我的,欠傅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冲我笑了笑,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哦对了,忘记告诉你。城西公寓保险柜里那个东西,我拿走了。老板娘放心,我会好好'保管'的。"
门被关上,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还在发抖的王琳。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心率已经飙到了150。
我瘫坐在床上,浑身冰冷。傅景深拿走了那个东西...这下彻底完了。
王琳突然捡起地上的文件夹,颤抖着声音说:"苏小姐...我...我要走了..."
我没理她。现在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傅景深那句"连本带利讨回来"。
王琳跌跌撞撞地跑出病房,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监护仪的警报声和我急促的呼吸声。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条短信。我麻木地拿起手机,看见发件人是"未知号码",内容只有短短几个字:
"游戏开始了,老板娘。"
我看着那条短信,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是啊,游戏开始了。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玩家。
我是猎物。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停了。
我盯着屏幕上缓慢回落的数字,指尖冰凉。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水纹还在轻微震荡,映着窗外铅灰色的天。傅景深留下的寒意像藤蔓,缠得肺叶发紧。
门锁传来细微的转动声。我还没来得及擦掉眼泪,林子墨的白大褂下摆就扫过门框。他手里端着托盘,看见我通红的眼睛时,脚步顿住了。
"哭了?"体温计被重新塞进我腋下,他的手指避开了我手腕上的留置针。消毒水气味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气,像层潮湿的薄膜裹住神经。
我别过头看窗外。楼下不知何时聚了群记者,长焦镜头在阴沉天光下闪着冷光。傅景深这手真毒,知道顾家最在意脸面。
林子墨突然捏住我下巴,力道比顾延琛更稳。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淬了冰的手术刀,剖开我所有强装的镇定:"傅景深来过。"不是疑问,是陈述。
托盘上的药瓶突然倾倒,白色药片滚了满地。他弯腰去捡时,我瞥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警徽——银质边缘磨得发亮,不是医院的东西。
"城西公寓的账本,"我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不是你报的警?"
林子墨捏着药片的手指骤然收紧,糖衣在他掌心裂开细纹。三年前那个雨夜,我从傅景深别墅逃出来时,确实在巷口看见辆熟悉的黑色SUV。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想来...
"清瑶。"他突然笑了,镜片后的月牙眼比哭还难看,"你记得解剖室第三排第六个标本罐吗?"
福尔马林的气味突然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那年我谎称实验报告丢失,拉着他在解剖室待到深夜。月光透过高窗,在他握着解剖刀的手上割出银亮的弧线,他说:"神经和血管的走向,和你一样难捉摸。"
监护仪又开始滴滴作响。我猛地坐起身,针头从手背滑出,血珠在洁白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