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的喧嚣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只剩下那只温热手掌留下的烙印,在沈知殷冰凉的皮肤上隐隐发烫。他站在巨大的水晶茶几旁,霜晶蓝的眼眸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隔绝了周围所有或探究、或贪婪、或暧昧的目光。夏予声那句“倒杯水过来。要温的”像一道简单的指令,却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茫然。
水。温的。
这两个词他认识。研究所里也有水,冰冷的,用来维持生理机能的营养液。温的?那是什么感觉?他抬起眼,目光扫过茶几上琳琅满目的酒瓶、剔透的玻璃杯、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盛着透明液体的水晶壶。
他迟疑地伸出手,指尖犹豫地碰了碰那冰凉的壶身。然后,他拿起旁边一个空的水晶杯,学着刚才看到其他人倒酒的样子,试图去提那个对他来说有些沉重的壶。
“噗……”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响起,是那个叫陈少的年轻男人。他搂着身边的美女,眼神轻佻地在沈知殷笨拙的动作上流连,“李经理,你们这新来的,连水都不会倒?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经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额角冒汗,连忙上前一步,赔笑道:“陈少见谅!乡下孩子,没见过世面,笨手笨脚的!我来,我来!”他伸手就要去接沈知殷手里的壶。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更快地伸了过来,直接覆在了沈知殷握着壶把的手背上。
沈知殷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应激性地想要抽回手,一股寒气瞬间在指尖凝聚!但他强行压下了本能。他抬眼,再次撞入那双冷灰色的深潭里。
夏予声不知何时又倾身过来,离得很近。他身上淡淡的雪茄味混合着一种冷冽的木质香调,强势地侵入沈知殷的感官。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近距离地、毫不掩饰地观察着沈知殷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那瞬间的僵硬,眼底一闪而过的冰蓝微光,以及强行压抑下的本能反应。
“松手。”夏予声的声音不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沈知殷的手指下意识地松开了力道。
夏予声轻松地提起水晶壶,另一只手拿过沈知殷刚刚拿起的空杯。温热的水流注入杯中,发出悦耳的声响,水汽氤氲。他倒了七分满,然后将杯子推到沈知殷面前的茶几上。
“喝。”依旧是简短的命令。
包厢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知殷身上。陈少脸上看好戏的表情更浓了,刘总则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沈知殷看着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透明液体。这就是“温的”水?他迟疑地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杯壁。温热的,不烫,是一种……很陌生的暖意。他捧起杯子,霜晶蓝的眼眸里映着水汽,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低头,尝试着抿了一小口。
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抚慰感。不同于研究所营养液的冰冷和公式化,这温热的水似乎带着某种生命的暖流,瞬间驱散了他体内的一部分寒意。他几乎是贪婪地,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专注的模样,像一只在雪地里终于找到水源的小兽。
夏予声靠在沙发背上,重新拿起雪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沈知殷。冷灰色的眼底深处,那抹探究的兴趣更浓了。不是装的。那种对温水的渴望和生涩的反应,装不出来。还有刚才那一瞬间指尖的冰冷……那绝不是正常人的体温。这小子身上,有古怪。一杯水很快见了底。沈知殷放下杯子,舔了舔有些湿润的嘴唇,霜晶蓝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满足感。
“还要吗?”夏予声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沈知殷愣了一下,看着他,似乎没理解这个问题。他只是下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
夏予声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拿起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接下来的时间,包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其他人继续谈笑风生,推杯换盏,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角落。沈知殷像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精美摆件,安静地捧着那杯温水,小口喝着。夏予声则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姿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旁人说话,指尖的雪茄烟雾缭绕,那双冷灰色的眼睛却像两盏探照灯,偶尔扫过沈知殷时,带着审视和思索。
陈少似乎有些不甘心风头被抢,几次想找话题把沈知殷拉进他们的“游戏”里,都被夏予声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