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枯叶,在隐秘山谷的临时营地打着旋儿。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两张凝重而疲惫的脸。阿阮裹紧了沈肆用旧布改制的厚斗篷,灰白的长发从兜帽边缘散落,衬得她枯槁的面容在火光下更显脆弱。她膝上摊着一张泛黄的、边缘残缺的古老皮卷地图,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勾勒着扭曲的山脉和河流,几个意义不明的符文标记散布其间。
沈肆坐在她对面,手中摩挲着几枚触手冰凉、刻着扭曲骷髅与荆棘缠绕徽记的骨符——这是从旧宅密室深处找到的,属于幽冥教的信物。他闭着眼,指尖在骨符粗糙的纹路上缓缓移动,仿佛在读取其中残留的信息,眉头紧锁,灵魂深处的噬魂咒残留如同蛰伏的毒蛇,随着他的感知而微微躁动。
“地图指向西北…‘葬魂古墟’…”沈肆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传说那里是上古神魔大战的终结之地,尸骨堆积如山,怨气沉淀万年,空间被撕裂得支离破碎…是幽冥教天然的巢穴和力量源泉。”
阿阮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被刻意用浓重阴影覆盖的区域划过,指尖能感受到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寒意。“线索太模糊了,沈肆。地图残缺,骨符上的气息也驳杂不清。古墟那么大,我们怎么找?”
“靠它。”沈肆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阿阮心口那若隐若现的暗红魂线印记上,又移到自己胸口那道无形的伤痕——噬魂咒留下的烙印。“幽冥教的力量与这诅咒同源。你的魂线印记对灵魂波动极其敏感…而我,可以作为‘引子’。”
阿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脸色一白:“你要用噬魂咒的气息做饵,引动魂线共鸣去溯源?不行!那会引动你的旧伤!太危险了!”
“这是最快的方法。”沈肆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缝魂师特有的决绝,“我们没有时间慢慢摸索,幽冥教的追兵随时可能找到这里。你的身体…也等不起。”他看向阿阮枯瘦的手腕和灰白的发丝,眼中痛色一闪而过。
没有更好的选择。阿阮沉默片刻,最终用力点头:“好。我该怎么做?”
夜幕低垂,篝火被刻意压低。沈肆盘膝而坐,双手结出一个古老而繁复的印诀。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压制灵魂深处那道顽固的噬魂咒黑气,反而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丝,如同点燃一缕带着剧毒的幽暗灯火。一股阴冷、邪恶、充满吞噬欲望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阿阮,就是现在!”沈肆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
阿阮立刻将全部心神沉入心口的魂线印记。印记在感应到那缕同源的邪恶气息时,骤然变得灼热滚烫。她摒弃所有杂念,将感知如同蛛网般铺开,紧紧缠绕住沈肆引导出的那缕黑气,以其为“线头”,向着冥冥中的源头追溯而去!
刹那间,阿阮的“视野”被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无数嘈杂、痛苦的灵魂嘶吼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意识。她感觉自己像一叶扁舟,在狂暴的怨念海洋中颠簸。沈肆的痛苦清晰地传递过来——那噬魂咒的黑气如同反噬的毒蛇,疯狂撕咬着他新生的灵魂,他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衣衫。
“坚持住…”阿阮在心中呐喊,她咬破舌尖,剧痛让她精神一振,将自身那微弱却坚韧的“生之念力”毫无保留地渡向沈肆,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抛出一根坚韧的绳索。
“生之念力”与沈肆的灵魂本源产生奇妙的共鸣,暂时安抚了躁动的黑气。就在沈肆即将被痛苦淹没的瞬间,阿阮的感知猛地捕捉到!在西北方向那片混沌怨念海洋的最深处,一个极其庞大、冰冷、纯粹而邪恶的灵魂核心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骤然亮起!那核心散发出的波动,与沈肆体内的噬魂咒烙印产生了剧烈的、令人心悸的共鸣!
“啊——!”沈肆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雾,身体向后倒去。溯源秘术戛然而止。
“沈肆!”阿阮扑过去扶住他,魂线印记的光芒黯淡下去,她也因精神透支而眼前发黑。
沈肆剧烈地喘息着,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刻骨的仇恨。他顾不上嘴角的血迹,沾着血的手指在地图上那片阴影区域猛地戳下一个鲜红的点:“找到了…坐标…就在那里!但是…那个灵魂波动…是他!竟然是他!”
“谁?”阿阮急问。
“当年重伤我师尊…给我种下噬魂咒的元凶!”沈肆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幽冥教主…‘噬魂冥君’!”
就在这时,营地外围的警戒符文突然发出尖锐的嗡鸣!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林间窜出,为首一人手持骨笛,吹出无声却让灵魂震颤的尖啸,几只由黑雾凝聚成的、双目赤红的怨灵狼犬凭空出现,直扑营地!
“驱魂使!”沈肆眼神一凛,强撑着站起,将阿阮护在身后。追踪,从未停止。
篝火在夜风中摇曳,映照着地图上那个刺目的红点,以及营地外逼近的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