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喻哥!”前船的余令缘打着伞跑到船尾,小小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有些朦胧,语气里却带着兴奋“你抓着鱼了?”
蹲坐在船头的老船夫带着斗笠,笑眯眯的“小姑娘,你时喻哥今儿个运气顶顶的好,这鱼自个儿跳进篷舱里的!送上门的大餐!”
“所以待会儿可以吃鱼了是吗?”余令缘的眼睛亮亮的,身体往前挪了挪,这时,谢凌凋撑着一把更大的伞出来,轻轻拉住余令缘的后衣领“水面起伏大,当心晃下去”
余令缘被谢凌凋拉着向后退了几步,老船夫嘿嘿笑了两声“小姑娘别急,等雨小了,我们就靠岸停船,生火,老汉给你们露两手!”
雨势渐大,密集的雨点砸在乌篷船顶,发出连绵不断的“噼啪”声,仿佛在敲打着一面巨大的鼓。
船舱外水汽弥漫,远处的山峦和近处的水面都变得模糊不清,只余下朦胧的灰白轮廓。
郁知行重新拿起书卷,目光却并未落在字上,而是透过半开的篷帘,静静看着外面朦胧的雨幕。雨水顺着篷沿流下,形成一道道小小的水帘。
时喻则完全闲不住。他先是把那条倒霉鱼找了个木盆小心养起来,确保它不会蹦跶回河里,然后就在不算特别宽敞的篷舱里东摸摸西看看。一会儿研究篷顶的编织结构,一会儿又凑到郁知行旁边看他手里的书。
“郁兄,你看的什么?这么入神?”时喻探头探脑道。
郁知行把书合上,露出封面,是本常见的《水经注疏》,他言简意赅“随便翻翻。”
“哦…”时喻拖长了尾音,听上去无聊透了。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船板上画圈,没了什么他感兴趣的东西,刚才那点兴奋劲儿过去,困意似乎又悄悄爬了上来。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水光。
“困了就睡会儿”郁知行的声音在雨滴的“噼啪”中格外清晰。
“嗯…”时喻含糊的应了一声,揉了揉眼睛,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篷舱壁,蜷缩起来。
雨声在此刻就是最好的催眠曲,船身轻微的颠簸也成了摇篮,他的头一点一点的,呼吸也被得绵长,身体也在随着船身的摇晃,最终滑向一边,枕在郁知行的肩膀上。
郁知行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他微微侧头,看时喻近在咫尺的睡颜。青年闭着眼,毫无防备,长长的睫毛覆在下眼睑,平日里带着些狡黠的嘴角此刻也放松下来,就这么安静的靠在自己的肩上睡着了。
郁知行垂眸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僵硬的躯体缓缓放松下来,他没有动,甚至刻意的调整了一下坐姿,让时喻靠得更安稳些。
郁知行转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卷,却许久没有翻动一页,目光落在上面,思绪却好像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从瓢泼变成了淅淅沥沥,船老二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各位客官!雨小了,等我们找个地儿停靠,就炖鱼汤喝!”
郁知行稍微动了动微麻的肩“时喻,醒醒”
“唔…”时喻迷迷瞪瞪醒来,慢慢坐直身子,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和茫然“怎么了?”他显然还没有完全醒。
“靠岸,炖鱼”郁知行道,目光扫过时喻身上的单薄的衣物“外头有些凉,你的腿会酸痛,添件外袍。”
“对了!鱼!”一听到要炖鱼了,时喻的困意立刻没了大半,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对于郁知行的叮嘱,点头应下。
老船夫和船老二已经将船停在了河流平缓,岸边有片小树林的地方靠岸。雨彻底停了,空气湿漉漉的,混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味。
“对不住喽,鱼老弟”老船夫连盆带鱼的抬到岸上,紧接着他又招呼道“船老二,拿些柴来”
“柴都湿了,怕是起不了火哦”船老二道。
“这个好办,我再去捡点”时喻刚好走了出来“这刚好有一片林子嘛”
“我跟你一起”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小缘,你就跟你郁大哥待在这,我们马上回来”
“嗯”余令缘乖巧的点了点头,郁知行没有意见,找了块石头坐下。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森林,落叶吸满了水,脚下的大地踩起来也是松松软软的。两人分头行动,在遮阴处和岩石缝里寻找未被浸湿的树枝。
“谢凌凋!这里好像多一点”时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谢凌凋闻声走过去,就看见时喻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下掏着,确实不少。
“诶,那块有菌子诶”时喻突然惊喜道。
“还是别乱摘的好,万一有毒呢?”谢凌凋道。
“我认得那些有毒那些没毒的,放心吧”时喻说着,刚蹲下身准备将菌子摘下来,就看见前面有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是一男一女,他们身上的衣衫破败,看上去面黄肌瘦,身上也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典型的“难民”形象。
男人抬头看见他们,面上一喜,像是找到了希望“行行好…我们是逃难过来的,饿了两天了…我媳妇儿快不行了…你们能…能给点吃的吗?”
时喻愣了一下,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虽然他们的指甲缝里也粘着泥,但这双手…看起来未免也太有力了。。。
谢凌凋和时喻二人都没有立刻回答,那人见他们不说话,刚想继续说什么,就被一道稚嫩的声音打断,
“谢姐姐!时喻哥!你们捡好柴了没?”是余令缘的声音,她瘦小的身躯在树与树之间灵活的穿梭,在看见“难民”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小脸变得煞白“魔族的…谢姐姐他们是魔族的!”
那个魔脸上的悲戚僵住,索性也不装了,伸出一只长着紫色鳞片的爪子,直向着时喻的胸口去。
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时喻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和速度,向侧后方猛地一滑。动作轻盈的像被吹拂的落叶,刚好躲过那一击。
那个女魔也直起身来,上下打量着谢凌凋和时喻,尤其在时喻的脸上停留了很久,惹得女魔哼笑一声。
他们原本破败的衣服开始燃烧,直至露出他们原本的华丽而又诡异的服饰,最开始装可怜的魔半边脸上都是紫色的魔纹;那女魔倒是身材极好,长得也极其漂亮,散着头发,抬手理了理头发,一副悠闲的样子,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小殿下认不出我们了呢?原来…还记得啊?”
谢凌凋下意识将余令缘护在身后,女魔微微挑眉,似是在思考什么,终于开口道“青面,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