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巷子尽头的垃圾堆突然传来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我猛地转身，后腰撞在生锈的铁架上，疼得倒抽冷气。
橘猫弓着背炸毛低吼，前爪在地面刨出细碎的水泥渣——这是它发现危险时的警告，比我这个当过人的反应还快。
"鬼鬼祟祟躲这儿做什么？"穿碎花裙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站在阴影里，菜篮里的茄子滚出来，在地上磕出青紫色的印子。
她浑浊的眼珠扫过我沾血的裤脚，又瞟向美术工作室紧闭的后门，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又来偷林老师的画具？"
我喉结滚动着后退半步。
这老太婆是住在巷尾的孤老户，平时靠捡瓶子为生，据说年轻时是美术学院的模特。
晓姐说她眼睛毒得很，什么猫腻都瞒不过她那双看透世事的老眼。
"张婆婆，我..."
"嘘——"她突然竖起枯瘦的手指，拐杖朝我身后的方向一点。
我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装逼犯特有的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脆响，每一声都像踩在我的神经上。
橘猫"嗖"地蹿上墙头，消失在晾晒的床单后面。张婆婆捡起茄子塞进篮子，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朝巷子口走去，经过我身边时压低声音："后生仔，有些火是扑不灭的，小心引火烧身。"
李浩然的身影出现在巷口，白手套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他显然不是冲我来的，径直走向张婆婆："老人家，上午十点到十二点，你在什么地方？"
我趁机贴着墙根溜到美术工作室后门，手刚碰到冰凉的门把手，就听见张婆婆尖着嗓子喊："我看见那个瘸腿的了！穿蓝布衫，背着个鼓囊囊的麻袋，鬼鬼祟祟往修车铺后窗张望！"
门把手在掌心突然发烫。
我猛地推门进去，反手把门闩插好，后背抵着门板滑坐到地上。画室里飘荡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墙上那些面目模糊的肖像画在穿堂风里轻轻晃动，像是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又见面了，狗先生。"
林溪的声音从画架后面传来，把我惊得差点蹦起来。
她盘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捏着支炭笔，面前摊开的速写本上赫然是我刚才在后巷的样子——龇牙咧嘴的凶狠表情，还有微微弓起的像随时准备扑咬的姿势。
"你怎么......"
"猫带我来的。"她指了指窗台，橘猫正舔着爪子上的焦毛，尾尖得意地甩动，"它很喜欢你，从来不让陌生人碰它受伤的爪子。"
我这才注意到林溪的指尖缠着创可贴，上面沾着一小块干掉的血迹。原来刚才不是错觉，是她趁乱帮我处理了脚底的伤口。
狗的嗅觉不会骗我，她身上除了颜料味，还混着淡淡的碘伏气味。
画室的挂钟突然敲响，沉闷的钟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林溪合上速写本站起身，鹅黄色T恤的衣角扫过我的膝盖，带来一阵战栗。
她走到墙角的保险柜前，转动密码盘时发出咔嗒咔嗒的轻响。
"王爷爷今早来过。"她背对着我说话，声音被保险柜门挡住变得有些沉闷，"说要把重要东西存在我这儿，免得被孙子偷去卖钱。"
保险柜门打开的瞬间，我闻到股熟悉的霉味，跟老王头修车铺里那只旧工具箱的味道一模一样。
林溪捧出个铁皮盒子放在画桌上，阳光透过天窗刚好照在盒盖上，映出几道深深的抓痕——那是动物爪子留下的印记，形状跟橘猫的爪子完全吻合。
"这是..."
"王爷爷今早九点十分离开的，"林溪打断我的话，指尖轻轻拂过盒盖上的抓痕，"带着工具箱往北街废品站走了，说要找什么'能让赵磊回头的东西'。"她突然转头看我，眼睛亮得惊人，"警察说火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晓姐说发现火情是十点半，便利店送货员最先看见浓烟。
所有人都以为老王头当时在铺子里，可如果林溪说的是真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我压低声音问道，后腰抵着的门板突然传来震动，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
林溪没回答，只是拿起炭笔在速写本上快速勾勒。橘猫突然炸毛跳下窗台，对着门口发出威胁性的呜咽。
我认出那敲门声的节奏——三长两短，是晓姐约定的暗号，表示情况紧急。
"拿着。"林溪把速写本塞到我怀里，又将铁皮盒塞进我的帆布包，"从阁楼天窗走，沿着屋顶可以到便利店后巷。"她指着天花板上的活板门，"别相信警察，也别相信张婆婆，她二十年前就疯了。"
门板被人用手指关节叩响，这次是急促的三连响。
我听见李浩然懒洋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令人作呕的薄荷味："林小姐，能聊聊吗？关于你画室里多出来的这位客人。"
橘猫猛地冲向门口，用身体撞得门板哐当作响。
林溪按住我的肩膀往活板门方向推，炭笔在我掌心留下一道黑印："盒子里有你想知道的真相，还有...小心赵磊的游戏机，里面藏着东西。"
活板门的铁环在手中冰凉刺骨。
我回头看见林溪摘下墙上的丙烯颜料往地上泼，紫色和蓝色的颜料汇成溪流，正好挡住门口的方向。
她朝我竖起大拇指，嘴角扬起个灿烂的笑容，就像刚才在阳光下朝我挥手时一样。
"保重，狗先生。"
我推开活板门爬进阁楼，身后传来门板被撞开的巨响，还有李浩然气急败坏的吼声。
橘猫发出凄厉的惨叫，接着是颜料罐子摔碎的清脆声响。
帆布包里的铁皮盒沉甸甸的，随着我的动作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是有什么硬物在里面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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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的阳光烫得头皮发疼。
我蹲在瓦片上往下看，看见李浩然拽着林溪的胳膊往外走，她挣扎着回头，鹅黄色的身影在灰暗的巷弄里格外显眼，像一朵即将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小花。
帆布包里的学生证突然又开始发烫，这次烫得更加厉害，几乎要烧穿布料。
我突然明白张婆婆那句话的意思——有些火确实扑不灭，就像老王头额角的伤，赵磊怀里的游戏机，还有现在烧得我心口发疼的真相。
橘猫不知何时出现在隔壁屋顶，右前爪的焦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冲我"喵"了一声，甩甩尾巴往北街方向跑。
我摸了摸帆布包里的铁皮盒，里面传来硬物滚动的声音，像是无数个秘密在黑暗中等待被发现。
"等着，老子马上回来。"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屋顶低声骂了句，翻身跳上另一片瓦。
脚底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血珠滴在滚烫的瓦片上，瞬间蒸发成白色的雾气，像极了老王头修车铺烟囱里冒出来的烟。
我紧咬着牙关，忍着疼痛，迅速地沿着屋顶的斜坡滑下，然后跳到邻近的平房上。我必须赶在李浩然把林溪带到他那不可告人的地方之前，找到她，告诉她真相。
我从屋顶跳到地面，脚下的疼痛几乎让我跌倒，但我还是稳住了身形。我快速穿过巷子，尽量避开人群，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我必须保持冷静，就像张婆婆说的，有些火，只能用智慧去扑灭。
我终于到达了北街，橘猫正蹲在一家老式杂货店的门口，它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我走近它，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跑开，反而用尾巴轻轻拍打着我的脚踝。
我蹲下来，轻轻抚摸着它的头，它却突然用爪子按住我的手，然后用嘴咬住我的衣角，开始往杂货店的后门拉。我心中一动，难道它知道些什么？
我跟随橘猫走进了杂货店的后院，那里堆满了各种杂物，显得有些杂乱无章。橘猫松开了我的衣角，跳上一个旧木箱，然后用爪子轻轻敲打着木箱的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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