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那里?!”
陆离嘶哑的警告在冰冷的维修通道内回荡,带着难以掩饰的警惕与力竭后的虚弱。
他手中的碎辰星梭爆发出最后一丝顽强的幽光,如同黑暗中警惕的狼瞳,直指通道深处那片更加浓稠的、吞噬了所有微光的黑暗角落。
云烬靠在冰冷的闸门上剧烈喘息,每一次吸气都牵动着断裂的肋骨和脏腑内淤积的血腥,右肩晶体断口深处那冰冷刺骨的剧痛与烙印在星枢的悸动持续撕扯着他的意志。
然而,当陆离发出质问后,当通道深处那纯粹的星辰气息随风拂至面颊时——
他体内的枯寂烙印,猛然一颤!
不同于被猎杀者光束锁定时的狂暴反击,也不同于感应到矿脉核心(噬星骸壳/星源核)时的混沌悸动。
这次烙印的震颤,更像是一种……感知到同源异质存在的共鸣?
带着一丝冰冷的排斥,却又奇异地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近乎渴望的细微牵引感!
仿佛两块来自同一块玄冰的两片碎片,在分离万年之后再次相遇。
虽属同源,却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中淬炼出不同的特性,既渴望触碰印证,又本能地排斥对方的领域!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力量核心最深处的悸动,让云烬瞳孔骤缩!
他猛地抬眼,顾不上伤痛和虚弱,循着陆离星梭所指的方向,目光穿透昏沉的阴影,死死锁定那片黑暗!
呼——
微风再起,带着星辰的清冽,吹散了角落飘荡的尘埃。
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不是猎杀者,也不是勘探队的亡命徒。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与陆离相仿的少女。
她的穿着极其古怪——并非陆离那种带有星辉流转的高科技织物,而是残破的、厚重的、风格极其粗犷古朴的暗灰色麻布斗篷,斗篷边缘已磨损成絮状,沾满了矿洞深处特有的浑浊污渍。
斗篷的帽兜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倔强的下颌。
然而,最令人心惊的是她显露在斗篷外的双手!
那根本不像一双少女的手!更不像活人的手!
从手肘往下,她的双臂竟覆盖着厚实、粗糙、如同嶙峋岩石般的深灰色晶化层!
这晶化层并非完整的甲胄,更像是肌肤肌肉被强行转化后的可怖结晶态!
晶层之下,隐约可见极细微的、如同脉络般的暗淡紫光在极其缓慢地流动。
她右手紧握着一根明显是从巨大钟乳石上掰断、当作手杖使用的尖锐石刺,左手则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每一次颤抖,指尖覆盖的晶层边缘便有极其细微的灰色粉末簌簌落下。
当她的身影完全暴露在闸门缝隙透入的微弱辐射光下,当她微微抬头的瞬间——
云烬和陆离的呼吸几乎同时停滞!
少女的容貌被矿尘和污垢覆盖,但那双眼睛……那双从帽兜阴影下望过来的眼睛,却清澈得如同星海倒映的寒潭!瞳孔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纯净的暗紫色!
只是那暗紫深处,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冰冷……以及一种刻入骨髓的疲惫。
枯寂之气!
同样是枯寂之力!
虽然感觉上比云烬体内的烙印要“稀薄”、“稳定”许多,少了几分终焉的霸道,多了几分沉眠般的凝固感……但那种枯寂万物的冰冷本质,同根同源,绝无可能认错!
“你……” 陆离的声音带着极致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是……苏家残脉的……‘容器’?”
他似乎认出了对方的来历,显然这身份远比单纯拥有枯寂之力更加骇人。
被称作“苏槐”的少女(陆离下意识叫出的名字)没有回答陆离。
她的目光越过了如临大敌的陆离,直直地落在了靠在闸门上的云烬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云烬那条只剩下晶体断面的右臂上!
当她的目光触及那光滑、冰冷、散发着不祥暗紫流光的晶体断面时——
嗡!!!!
云烬体内的枯寂烙印如同被投入万年玄冰之窟!
不是之前的狂暴反击,而是一种骤然收紧、试图将一切力量内敛的极寒凝固!仿佛遇到了天敌般本能的戒备!
与之相对的,苏槐垂在身侧的左手上,那些覆盖在指尖和手臂的深灰色晶层,骤然亮起了微弱但清晰的暗紫色光晕!
光晕如同呼吸般急促闪烁!仿佛沉睡在岩石下的冰蛇被惊扰!
她紧握石刺的右手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指端的晶化角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两人的身体,都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一种源自力量本质的、冰冷刺骨的对抗与吸引,在无形的气场中激烈交锋!
“呵……”苏槐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冷笑,却又充满了苦涩。
“又一个……被‘葬火’选中……又快要被它吞噬的……祭品么……”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清冷平静,如同碎冰碰撞,没有丝毫少女的柔软,只有矿洞岩石般的坚硬和疲惫的沙哑。
“葬火……”云烬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却透着无边死寂与终结意味的词汇,联想到烙印传来的“焚星”信息,心头寒意更甚。这枯寂之力,难道真的只是一把焚尽一切的业火?他不过是下一个薪柴?
就在这时!
轰!轰!轰——!!!
身后厚重的闸门再次传来沉闷而更加强力的撞击声!那声音不再是试探性攻击,而是充满了程序化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
闸门剧烈震动,金属扭曲的呻吟声令人牙酸!门缝边缘被撞击挤压得变形!
那道隔绝内外的缝隙在巨大冲击下猛地扩大了近半寸!
数道刺眼的橙色光束如同索命毒蛇般,瞬间从缝隙中疯狂钻探进来!
光束如同有生命的触手,在维修通道内壁和金属构件上快速扫动、游移、扫描定位!
它们的目标无比明确——云烬!或者说,他右肩那晶体断面上此刻因与苏槐力量共鸣而变得愈发不稳定、紫光奔流躁动的位置!
猎杀者不仅没有被之前的爆炸和闸门拖延太久,反而加紧了攻势!它们显然捕捉到了闸门内更加强烈的枯寂能量反应!
“该死!它们定位了!”陆离脸色巨变,手中星梭幽光一闪,下意识指向闸门!但他太虚弱了,催动星梭的能量几乎枯竭!
苏槐的反应却更快!
在光束钻入的瞬间,她那双暗紫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不是恐惧,而是某种被冒犯领地的愤怒!
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左手五指张开,对着那几束正在疯狂扫动的橙色光束——并非攻击光束,而是对着光束投射进来的源头方向——闸门缝隙本身!
嗡——!!!
没有复杂的咒文,没有多余的动作!她那只覆盖着灰色晶化层的左手掌心,突然爆发出一圈极其微弱、但清晰无比的、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石子后荡漾开的灰白色涟漪!
这涟漪仿佛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覆盖了闸门缝隙附近的所有区域!
波纹所过之处,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正肆无忌惮扫描定位的橙色光束,瞬间变得凝滞!
如同流淌的光液在接近绝对零度时瞬间冻结!
光束的运动轨迹被强行固定在空中,如同被无形的玻璃管封存的液体标本!
同时,闸门缝隙处那些因撞击而扭曲变形的金属边缘,以及更外部试图撞击闸门的强大物理动能……其影响也在这灰白涟漪覆盖后,被诡异地“延迟”了!
沉重的撞击声和金属撕裂声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从一个尖锐的爆鸣变成了一个缓慢、沉闷、拖曳着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