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带着铁锈味、硫磺味、以及某种……植物腐败后混合着新鲜血腥的怪异气息的风,如同无数把粗糙的砂纸,持续不断地刮擦着覆盖全身的暗紫色晶骸。
风声中夹杂着砂砾击打晶骸表面的细微“沙沙”声,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
云烬的意识如同沉在冰海深处的礁石,冰冷而沉寂。他“行走”在这片被称为“荒古洲”东缘的广袤荒原上。
行走,或许并不准确。
覆盖全身的暗紫色晶骸沉重无比,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晶骸关节摩擦发出的、如同岩石挤压般的低沉“嘎吱”声。
动作僵硬、缓慢,如同生锈的提线木偶。寂骸之心在胸腔深处缓慢旋转,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晶骸内流淌的星砂光芒明灭,散发出无形的沉寂力场。
力场如同一个微型的绝对零度领域,所过之处,脚下那些顽强生长在贫瘠砂石中的、叶片肥厚扭曲的荒原植物,瞬间失去所有生机,化为灰白色的粉末,被风吹散。
他不需要呼吸,不需要进食。晶骸之躯隔绝了外界绝大部分的物理刺激。
唯有寂骸之心那冰冷的脉动,以及左臂掌心那点与剑柄核心融合的暗紫光点传来的微弱共鸣,提醒着他“存在”本身。
方向?没有明确目标。只是遵循着离开“裂牙”废墟时,那指向东方荒原的本能抉择。
远离灰岩城,远离星痕议会,远离那些觊觎葬火之力的目光。
至于陆离所说的“荒古洲”深处、“归墟之眼”、妖族圣地……他毫无概念,也缺乏信任。
荒原的景象单调而压抑。天空依旧是那令人窒息的暗红色辐射尘埃云,遮蔽了真正的阳光,让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种病态的猩红阴影下。
大地是连绵起伏的、覆盖着灰黑色砂砾和嶙峋怪石的丘陵。
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扭曲、早已枯死不知多少岁月的古树化石,如同垂死巨人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风沙之中。
空气中弥漫的腐败植物气息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云烬的“脚步”微微一顿。覆盖着晶骸的“面孔”缓缓转向血腥味传来的方向——左前方一处相对低洼的干涸河床。
沉寂力场无声扩散。
感知中,河床底部并非空无一物。那里散落着数具……尸体。
不是人类。体型比人类略小,但更加精瘦矫健。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覆盖着稀疏的、如同苔藓般的短毛。
头颅类似蜥蜴与狐狸的混合体,尖耳,吻部突出,獠牙外露。
尸体穿着简陋的、由某种坚韧植物纤维和兽皮拼接的衣物,手中握着打磨粗糙的石矛和骨刃。
致命伤大多在脖颈和胸口,伤口撕裂严重,像是被某种大型猛兽的利爪撕开。鲜血尚未完全凝固,显然死亡时间不长。
荒原土著?某种兽化亚人?
云烬的意识冰冷地分析着。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极其有限,灰岩城之外的一切都是未知。
这些生物的死亡,并未在他沉寂的心湖中激起丝毫波澜。他正准备收回感知,继续前行。
嗡!
寂骸之心突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非自主的悸动!
紧接着,一股更加清晰、更加浓烈的血腥味与暴虐杀气,如同无形的浪潮,猛地从河床下游方向的乱石堆后席卷而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沉重的喘息声、利爪刨地的摩擦声、以及……压抑的、充满痛苦与愤怒的低吼!
有东西在靠近!而且不止一个!速度很快!
云烬的晶骸之躯瞬间进入一种本能的戒备状态!
虽然动作依旧僵硬缓慢,但他覆盖着晶骸的左手五指,无意识地微微收拢!
掌心那点暗紫光点随之亮起一丝微芒!沉寂力场的范围悄然收缩、凝聚,如同无形的冰壳覆盖周身!
呼——!
数道灰绿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河床下游的乱石堆后猛地窜出!
它们的形态与河床里的尸体类似,但体型更加高大强壮,动作也更加迅捷!
灰绿色的皮肤下肌肉虬结,眼中燃烧着狂怒的猩红光芒!它们显然是被同族的血腥味吸引而来!
为首的一头格外雄壮,肩高几乎接近云烬的胸口(云烬此刻晶骸之躯高度接近两米),它一眼就看到了河床底部惨死的同族尸体,又猛地抬头,锁定了河床上方、那尊覆盖着诡异暗紫色晶骸、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人形怪物”!
“吼——!!!” 愤怒的咆哮炸响!充满了失去同族的悲愤与对入侵者的暴虐杀意!
它根本没有任何交流的意图,粗壮的后肢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撕裂空气的腥风,直扑云烬!
锋利的、闪烁着幽绿光泽的爪子,狠狠抓向云烬覆盖着晶骸的头颅!爪尖蕴含的力量足以撕裂岩石!
另外几头灰绿生物也发出愤怒的嘶吼,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它们显然将云烬当成了杀害同族的凶手!
云烬的晶骸之躯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并非不能,而是……无需。
就在那雄壮首领的利爪即将触及他头颅的刹那——
嗡!
覆盖周身的沉寂力场瞬间由“壳”转为“刃”!
并非能量爆发,而是力场边缘的沉寂法则被瞬间“锐化”!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刀切过凝固油脂的声响!
那首领扑击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
它那抓向云烬头颅的右前爪,从爪尖开始,连同覆盖其上的灰绿色皮毛、虬结的肌肉、坚硬的骨骼……在触碰到沉寂力场边缘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时间加速亿万倍的冰河世纪!
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灰白色的、散发着绝对寒气的冰晶!
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眨眼间便覆盖了它整条右前臂!
“嗷呜——!!!” 剧痛!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剧痛让首领发出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它眼中狂怒的猩红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取代!
它猛地收回被冰封的右爪,身体狼狈地向后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