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

雨声淅沥，未有停歇——

门外，他的身影被昏暗的灯光拉长，轮廓分明。

池骋“醒了？”

他迈步走来，手中一杯水递到我面前。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我的掌心，一阵凉意顺着肌肤爬上来，我猛然打了个寒颤——这不是梦。

池骋“头还晕吗？”

我端起水杯，仰头灌下半杯，这才注意到这里是间客房，与他的主卧隔着一条走廊。楼下的客厅传来岳悦尖利的笑声，像是玻璃划过耳膜，刺得人心里一紧。

池爸“姑娘是？”

顾辞“阿姨好，我叫顾辞。”

我拿起他刚倒的水，指尖故意擦过他的手背。他一缩手，杯子“咚”地磕在茶几上，眼底一丝慌乱闪过，却迅速被冷漠取代。

池骋“喝你的。”

刚报上名字，池父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眉头轻蹙，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里浮现出一丝惊讶。

池爸“有点耳熟，以前有个老朋友，他女儿也叫这个名字。”

顾辞“大概真是缘分吧，重名的人多着呢。”

我扯出一抹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没有再接话，只是叹了口气。

岳悦趁机凑上前，给池母夹菜，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些“阿姨您穿这颜色真显年轻”的话。可当池父提到老友家那盆养了十年的兰花时，她突然插了一句，“墨兰冬天得控水，不然容易烂根。”

池爸“你也懂养花？”

顾辞“以前帮邻居照看过，略知一二。”

池骋筷子一顿，抬眼看向我。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只往我碗里添了一勺汤。

那天的相处看似融洽，池父池母对我印象不错，但岳悦的脸始终绷着，带着几分紧绷和防备。

……

从那天之后，池骋开始刻意避开我。或许他觉得我能安静下来，我也没主动找他。无所谓见我状态不好，便邀请我去他家坐坐。

我盯着日历上用红笔圈住的忌日，点点头。

晚饭时，门铃骤然响起。

无所谓“池骋？你怎么来了？”

转身的瞬间，撞进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池骋站在玄关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前，衬衫湿透大半，紧贴着身体，隐约能看到胸口急促起伏的弧度。

池骋“姜小帅说你在这儿。”

我心头猛地一跳，说不清是惊还是喜。

池骋“阿姨好，我是池骋。姜小帅说顾辞在这儿，刚好路过。”

吴妈“快进来，正好吃饭！”

糖醋味飘来，撞得我胸口隐隐发疼。

那年的记忆翻涌而上，她得知父亲入狱的消息后，背对着我擦眼泪。

顾妈“小辞，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吃完了……咱们还有希望。”

声音刺破回忆，抬眼对上吴妈妈关切的目光。

吴妈“小辞？不合胃口？”

我摇摇头，眼泪猝不及防砸在米饭上，洇湿了一小片。

顾辞“太像了……像我妈妈做的。”

吴妈妈身上传来的肥皂香里，恍惚间看见顾妈笑着伸手为我擦脸。

顾妈“小花猫。”

#吴妈“傻闺女。”

顾妈“乖宝。”

我点头，眼泪浸湿了两件围裙。

抬眼却撞上池骋的视线。他喉结微动，指尖颤抖着递来一块手帕。

我妈走的那天，他把我紧紧按进怀里，哑声道：

池骋“我在。”

明明只大两岁，却固执地替我擦眼泪。

#吴妈“外面雨大，今晚就别回去了。我这屋子多，你跟骋小子……”

顾辞“阿姨，我还有事要做。”

我赶紧打断她的话。

顾辞“得回去一趟。”

池骋“我送你。”

顾辞“不用，不顺路。”

吴妈妈追出来，硬是塞给我一把伞。

吴妈“路上小心。”

顾辞“好。”

下大雨才好，雨越大，越该去墓园。

池骋的车停在楼下，我故意绕开。墓碑在雨幕中伫立，我收了伞靠在碑旁，雨丝依然斜斜地打过来。

蹲下身，我用袖子一点点擦拭妈妈照片上的水渍。

顾辞“今天有人给我做了鱼，跟你做的一样好吃……她认我当干女儿了……”

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顾辞“我追着他跑，他躲着我，我看着他躲，心里像被蛇咬了似的……我是不是该放弃了？”

风裹挟着雨水扑过来，将话语吹散成零碎的音节。

身后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踩在积水里，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我没回头，知道是谁。

他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没有说话，只是把一件带着雪松香气的外套披在我肩上。

池骋“别着凉。”

他的声音在雨里飘荡，柔和得不像平时的语气。

我攥紧外套，低着头。

顾辞“你不是走了吗？”

池骋“走了还能看着你这小花猫？”

池骋“伞撑得好好的，怎么还是把自己弄成落汤鸡？”

低头才发现，刚才收伞时，雨水顺着伞骨流进了领口，衬衫湿了大片。

可他浑身都在淌水，比我狼狈十倍。衬衫湿透贴在背上，黑发滴着水，手里那把昂贵的羊绒伞折了一根伞骨，歪歪扭扭地撑着，根本挡不住雨。

顾辞“你才落汤鸡。”

我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他却反手按住我的手腕，掌心滚烫得吓人。

池骋“你妈走那天，你也是这样。”

他的声音轻了下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池骋“抱着碑哭，伞扔在一边。我当时就想，这丫头怎么不知道疼自己？”

…………

七岁那年，

雨点狠狠砸在墓碑上。

我哭到脱力，身子一软栽倒，七岁的池骋单手接住了我，伞都没歪。

二十四岁，

他指节泛白地攥着我的手腕。

我又一次晕在他怀里，耳畔是他胸膛里沉闷的雷声。

池骋“…第几次了。”

………………

（池骋视角）

7岁

她跪在雨里哭得发抖，像只淋透的猫崽。我死死撑着伞，接住她栽倒的小身子时，差点跟着摔倒。

24岁

墓碑前又见那截发颤的脖颈。我扣住她手腕往怀里带，她昏沉时还攥着我衣襟——和当年抓住我手指的力道一模一样。

……………………

作者说:为什么会喜欢池骋，他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