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处的咖啡厅内放着旋律熟悉的英文歌，我看着杯子里被搅拌得咔咔作响的冰块，突然想起之前在光源共振的时候，也是这样在楼下咖啡厅里点一杯冰美式，或是放松，或是赶工，倒是也有几分成功人士的派头。

　　张真源坐在我对面，他今天来这儿是找朋友叙旧的，也是之前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就在林清越工作室楼下，我还有印象，那里有个专业录音棚。

　　张真源那你就这么走了？你不是还有股份在吗？

　　我摸着冰凉的杯壁，指尖也有些麻木。文件上清清楚楚写着“自即日起，解除您在公司担任的一切职务……公司将以原认购价或一个较低的、象征性的价格强制回购您持有的全部股权……”。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深刻意识到，自己当初换来的“捷径”，已经过了体验期限。

　　江荔被收回了。

　　我淡淡地开口，对面的张真源却倒吸一口凉气。

　　江荔恒远撤资应该没有这么简单。

　　江荔我主要是担心林清越……

　　张真源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

　　张真源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张真源之后什么打算？

　　我沉默地摇摇头。事发突然，我并没有做好任何的准备，脚下岌岌可危的台阶就陡然断裂。

　　张真源先休息休息。

　　张真源说完这句，眼神突然有些躲闪，他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

　　张真源她……最近还好吗？

　　我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谁，搅拌咖啡的动作也一顿。

　　许知夏这段时间开始转战短剧，以她长剧演员的经验，混个一番女一号不在话下，最近也手握几部爆剧。

　　对此其实我也有些愧疚，原本我可以再多向导演们推荐推荐她，但现在我也无能为力了。虽然许知夏还是一直保持那副乐天派的状态，但我不愿相信，短剧会成为她职业生涯的归宿。

　　这不仅仅是资源严重降级，同时也会影响到市场对她的定位。她打着哈哈说自己已经被长剧市场抛弃了，笑得没心没肺，但心里肯定还是在乎，长剧的表演比短剧更细腻，其实更适合她这种体验派演员入戏。短剧除了剧本花样多，对演技的提升效果很微弱，一旦拍多，反而会形成一套表演公式。

　　江荔不太好。

　　思考片刻，我最终得出这个结论。不是要故意刺激张真源，而是实话实说。

　　张真源哪方面不太好？

　　张真源眉头一皱，原本礼貌自持的神情开始出现裂痕。

　　我看着他紧张的表情，没再继续说。

　　张真源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又立刻收回那副急迫的状态，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缓缓往椅背上靠。

　　以我对许知夏的了解，她其实也没有真的放下。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和朱志鑫也算彻底解绑，如今两人明明已经拥有了过去梦寐以求的在一起的机会，为何还是这样，互相在意又都不愿意向对方迈步，就这样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连小心试探的行为都没有。

　　江荔为什么不直接去问她？

　　张真源我……

　　他被我问住，只是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想到怎么回答。

　　在工作上要求严格，游刃有余的张制作，却在感情方面表现得手足无措。突然有一瞬间，我好像有点理解他。

　　或许爱就是小心翼翼，有时不用沟通也不用陪伴，只是偶尔打听对方的消息就会与她同喜同悲。

　　这样是最体面地能够关心她的方式，张真源这闷葫芦竟然持续了三年。

　　这三年我们都变了太多，不管是我还是许知夏，一直追赶着往前跑，以为只要付出努力能触碰到天空，却在指尖擦过云彩时，发现什么都握不住，也什么都抛不下。

　　“所有人都羡慕你在高处的枝繁叶茂，果实累累以及迅速融入新环境的能力。

“但我知道，你的根牢牢地扎在另一块土壤中……”

“空中花园的生活，是不是很辛苦？”

　　严浩翔的比喻恰到好处地在脑中浮现，再当时我认同他的观点，但现在我却觉得他错了。

　　其实我并非是什么空中花园的荔枝树，即使做上所谓的“江总”，至始至终，也不过只是一片贫瘠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