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在我怀里抽抽噎噎,委屈的眼泪浸湿了我前襟一片。
乳母跪在地上抖如筛糠,额头几乎要抵到冰凉的地砖。刘妈妈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眼神里带着询问。
“说。”我盯着乳母,声音不高,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屋内。
属于王若弗身体的余怒未消,但穿越者的理智和脑海中那个冰冷的系统倒计时,像两股缰绳,死死勒住了这匹随时可能失控的烈马。
“回…回大娘子…”乳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五姑娘…五姑娘在花园里放新得的蝴蝶纸鸢,飞得…飞得可高了…奴婢就…就转身去给姑娘倒碗水的功夫…就…就听见五姑娘哭喊…”
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继续:“奴婢赶紧跑过去,就…就看到四姑娘身边的云栽…云栽那丫头,脚正踩在…踩在纸鸢的骨架上!那纸鸢…那纸鸢翅膀都裂开了!四姑娘…四姑娘就站在旁边…捂着嘴笑…”
“你胡说!”如兰猛地从我怀里抬起头,小脸气得通红,指着乳母,“墨兰她没捂嘴!她笑得可大声了!她还说…还说‘笨手笨脚的东西,连个纸鸢都护不住,活该!’ 她就是故意的!母亲,她就是故意的!” 如兰的控诉带着孩子特有的直接和愤恨。
“云栽踩上去时,墨兰就在旁边笑?可有人证?”我追问,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乳母的闪烁中找到破绽。
这绝不是单纯的丫头失脚!墨兰那个年纪,心思已经不少了。
“当…当时…当时在园子里的…还有…还有林姨娘屋里的几个小丫头在远处扫地…可…可她们离得远…怕是…怕是没看清…”乳母头垂得更低了。
离得远?没看清?这说辞,简直是在为墨兰开脱!
“没看清?”我冷笑,“当值疏忽,言语不详,险些酿成姐妹嫌隙!下去领五下手板,月钱减半!再犯撵出去!”
乳母如蒙大赦退下。
“母亲!墨兰呢?”如兰不依。
看着女儿委屈的小脸,心头又软又怒。
但“洞察”告诉我,此刻去林栖阁质问,正中下怀。
墨兰必有托词,云栽是替罪羊。
“如儿,”我语气安抚又严肃,“母亲给你做个更大更漂亮的纸鸢!但记住,你是盛家嫡女,贵在持重。喜怒形于色,易被利用,反落人口实。今日之事,母亲自有分寸。真正的较量,不在这一时意气。” 教导中带着主母的格局。
如兰懵懂稍安,被刘妈妈带下去梳洗。
屋里静下来,疲惫感汹涌。
脑中那三日倒计时无声催逼!张贵!林噙霜!管家权!
“来人!”我扬声,主母权威尽显,“去外院账房,取近三个月,尤其登州后的采买入库明细,重点是库房耗材、灯烛油料!我要复核搬迁用度,核销账目!” 查账,名正言顺!
账册单据很快抬来。
我坐下,直接翻到“库房杂项耗用”,目标锁定灯油蜡烛类!
手指快速划过纸页,目光如炬扫视:名称、数量、单价、经手人、时间……米面布匹波动合理。
直到——“上等白蜡”!
管家经验告诉我:此物用量稳定,价格波动有限。然而登州三月记录触目惊心:
采购量: 泉州月均五十斤→ 登州激增至九十斤!半月内单次采购创新高!
采购单价: 泉州均价 1两三钱/斤 → 登州降至 9.6钱/斤!
太反常!
新宅照明需求增量有限,绝不可能翻倍!
新地方价格不升反降?
除非……买的是次品!或虚报数量,实际入库不足!
心脏狂跳!愤怒与“果然如此”的兴奋交织!
找到了!
目光死死钉在最近一次、数量最大那笔采购单据上——经手人签字:张贵!日期:三天前!
与任务线索完美吻合!
“张贵!林噙霜!好大的狗胆!”我低咒,眼中寒光迸射。
以次充好!虚报数量!差价被明目张胆贪墨!库房钥匙在张贵手,入库查验必有鬼!
飞快抽出异常账页和张贵签字单据,单独收好。物证在手!
但还不够!
需要实物!需要库房里那些“上等白蜡”的真相!或张贵采购劣品的铁证!
实物样本……或人证口供……
夜色已深,烛火映着手中重若千钧的纸页。桌上摊开的账册无声嘲笑着贪婪。
我走到窗边,夜风冰冷,吹不散眼中熊熊斗志。林栖阁灯火依旧。
林噙霜,你以为天衣无缝?以为我王若弗还是那个被你耍弄的蠢货?
一丝冷冽而胜券在握的笑意,爬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