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从未提起过,在宋念参加完派对情绪失控的夜晚,他的手机里有过一通来自国内的未署名来电。他呆坐了很久,直至手机的电量耗尽也没有缓过神来。
也许时间是一剂可以叫人淡忘一切的良药,那爱就成了源自本能的疟疾。
严浩翔从前常常写信,失眠的夜晚坐在窗前,对着月亮放空思绪就能洋洋洒洒写满三页稿纸。他不会去读自己写了什么,往往停笔后就直接把信件锁进抽屉。
等到柜子的锁扣生了锈,钥匙也被丢弃,严浩翔开着车把它拖去了垃圾场,告别时正午的烈日灼烈得让人睁不开眼,他这才意识到,时间正在一点点将他治好,那些承载在信纸上的记忆,是时候了,该从他的身体里彻底剔除出去。
这通毫无预兆的来电让严浩翔摸不着头脑,他没有回拨,但半小时后不见回复,郑欢喜的简讯就挤了进来。
对方还是没变,连骂人的水平也不见长,劈头盖脸连句问候的开场白都没有,就开始指摘严浩翔的人品、素质、三观,最后又莫名其妙得出结论:你这种烂人离宋念远一点。
严浩翔自动过滤了那些杂乱的废话,不用细想也大致明了——估计宋念在郑欢喜面前说了点什么,不知哪句话踩中了对方的雷区,让他那所谓的“高素质”无法伤及无辜,只能追着自己骂上门来。
严浩翔你没有宋念的手机号吗
严浩翔回复。
他想,等下次见到宋念,一定要好好问问,她跟郑欢喜是怎么提自己的。
后来呢?
那个夜晚发生了很多事,严浩翔早已忘掉了这一茬,等再记起时,显而易见,已经失去问的必要了。
这样想来,严浩翔其实早就应该明白的。
偶有几次瞥到宋念的手机锁屏,上面是她十三四岁时抱着毛茸茸金丝肉松小熊的照片,哪怕在快门前不幸失焦,雾里看花也依旧能捕捉到极具冲击力的可爱神情。
严浩翔每每看到都会爆笑着夸赞她,笑累了也好奇过这张锁屏的由来,但宋念总卖关子:
宋念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你
严浩翔不了解所谓的“时机成熟”是指什么,但他敢肯定,宋念想的绝不会是今夜——在争执时夺过手机,看清照片的瞬间,一切终于得以揭晓。
原来重点从始至终不在于宋念,而是画面下方那只极易忽略、正欲收回的手。
想明白的刹那,回忆像海浪般翻滚席卷而来,似要将严浩翔生吞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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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时,严浩翔的乐队做得很顺利,首场表演没过多久,就在同龄人中火速积攒了点名气,甚至不用贴小广告宣传,每周前来支持的学生也络绎不绝。
有一次日常排练,围观了很久的宋念突然说她也想学吉他。和她最亲近的郑欢喜起初没当回事,弹完琴后跳下舞台,从外卖里挑了个金枪鱼馅儿的紫菜饭团分给宋念:
郑欢喜最近演出任务特别多,你就不能换个时间?
宋念学校的汇演如果能拿奖,据说可以不用写暑假作业
郑欢喜想什么呢?宋念你期中考太好了是吗?
郑欢喜敲了下她的脑袋,叉着腰板着脸,完全是副家长做派。
郑欢喜就快要升高中了,怎么还计划偷懒?你不要一天天只想着玩,趁早死心吧,我绝对不会同意
宋念捧着饭团,委屈地耷拉下嘴,盯着掉在校服上的紫菜碎末,想说“可我已经报名了,现在去找老师撤回好丢人”,坐在郑欢喜另一旁的严浩翔却向后偷偷探出脑袋,冲她眨眨眼睛,做口型道:
严浩翔不怕,我教你
原本下着小雨的心情,因为这双亮盈盈的眼睛终于转晴。宋念感激地点点头,暗自腹诽“有的人能当会长、有的人落选果然是有道理的”,就见严浩翔做了个“把嘴上锁”的动作,指指郑欢喜示意:
严浩翔秘密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