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天堂06

毕业后的第二年，宋念动了要买房的念头。

彼时贺峻霖在为参与录制的首张EP闭关创作，宋念不常打扰，所以他并不知道宋念的父母数次来她的公司楼下堵人，软硬兼施劝她辞职回家，去做他们安排好的工作。

从小到大，宋念的父母对她的人生都有着极严苛的规划。

读什么高中、考什么大学、毕业以后做怎样的工作、找一个怎样的对象结婚，他们都事无巨细地考虑完备，只等宋念像填写Excel表格般按部就班地完成。所以稍有一点点变动超出预计，他们就会无法忍受。

大学之后和贺峻霖待久了，让宋念有时会乐观地期待人总是会变的。

她以为来外省读书这件事，就足以向父母证明自己要独立到底的决心，却不曾想毕业之后，这样的拉扯会重蹈覆辙。

那段日子，郑欢喜在考虑搬家。因为大环境不景气，所在地的房租在跌，也空出了些还不错的房子。她的工作算稳定，便想趁这个时机租个更好一点的公寓。

期间宋念陪郑欢喜跑了不少中介，比对完公摊面积和到地铁站的距离后，她突然灵光一闪，晃着宋念的肩膀说：

郑欢喜如果有能力的话为什么不买房？

郑欢喜你想想，假如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无论怎样你都有个遮风挡雨可以回去的地方，那叔叔阿姨就再也无法道德绑架你了

郑欢喜的话让宋念有些心动，可她又忍不住担忧：

宋念我才毕业多久，虽然存了一点钱，可哪里有能买房这么多的钱？

郑欢喜这不是还有我嘛！

郑欢喜立刻接话。

郑欢喜等会回家路上我们就去银行问问贷款的事，不要怕，到时候一定有办法！

宋念看中了一间位于老小区顶层的房子，面积近四十平，没有电梯，每次看房都要气喘吁吁爬六层楼。房东老太太说，这房子原本是连着五楼的两室一厅一起卖的，但她着急出国帮女儿带小孩，加之近来房市不好，所以就稀里糊涂地，哪层有人要就随便将就卖了。

第三次去看房后，宋念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整理了自己的存款，把所有钱都汇进一张存折，弄清楚现阶段还需要多少钱后，才找出朋友给的银行业务名片咨询联络。等把所有事都捋清头绪，宋念给贺峻霖打了电话，可他没有接——大概是又熬夜写歌熬了一个通宵，才刚睡下。宋念没再打扰，只留言说“醒来记得找我”，便按部就班地出门等公车上班。

对宋念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凑钱。她不知道公司是否有申请预支工资的可能，再不济，就只能找银行或者郑欢喜帮忙。

午休时，宋念不抱希望地邀请上司去楼下的咖啡厅坐坐，不过是想先试探一下上司的口风，再决定要不要开口提预支工资的事。

宋念的上司是个极精明能干的女性，三言两语就摸清了她的来意。上司笑话宋念是自己见过的作风最老派的年轻人。

龙套都什么年代了，还是买房买车那套旧思想

宋念尬笑着，暗暗忖度预支工资这事大概是无望了，却没曾想上司话锋一转，给她指了第三条路。

龙套最近有换工作的打算吗？

上司喝了口咖啡，懒散地靠着藤椅软垫。

龙套你们没收到消息吧？我这季度结束就离职了，所以现在公司里的事，我未必做得了主

龙套但如果你跟我一起走，到时候老板成了我，或许会有转机

这话信息量太大，宋念有些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脑袋一片空白，最后只挤出一句：

宋念为什么是我？

龙套这世上的生财之道，左不过是取决于谁更愿意拼命，别以为我是在做慈善

上司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龙套我愿意选你，不是因为你有多优秀，而是因为你的境遇

下午窝在工位上敲键盘时，宋念有些心猿意马。说实话，她确实动了辞职的念头，可另一方面，又难免会为这个选择带来的风险感到担忧。

愣神的间隙里，贺峻霖回了她的信息，说“好巧，我也有事要告诉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午餐后那杯咖啡的缘故，宋念的心脏跳得很快，快得让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