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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远徵有请?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刚刚还在思考如何接近上官浅,机会就送上门了?宫远徵在这个时候召见她,十有八九与那位新入宫门的“命定之人”有关!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崭新的月白裙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波澜,跟着冷泉走出了禁锢她多日的寒蝉居。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看清徵宫的部分景象。深色的建筑群依山而建,布局严谨,透着一种沉肃的冷意。空气中弥漫着比寒蝉居更浓郁、也更复杂的药草气息,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回廊曲折,庭院深深,守卫森严。冷泉带着她一路沉默前行,所过之处,侍卫们纷纷垂首行礼,但投向林晚的目光却充满了惊疑和探究。这个被少爷关在寒蝉居的神秘女子,居然被放出来了?还穿着客卿的服饰?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处名为“百草阁”的巨大建筑前。阁楼高耸,门窗紧闭,散发着浓烈而驳杂的药香。这里是徵宫的核心药库和炼药重地。
冷泉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更加浓郁、甚至有些刺鼻的药气扑面而来。阁内光线有些昏暗,靠墙摆放着一排排高耸入顶的药柜,密密麻麻的抽屉上贴着各种药材的名签。中央区域则是一个巨大的炼丹区域,数个造型古朴的丹炉矗立着,炉火早已熄灭,但空气中仍残留着灼热的气息。
宫远徵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张巨大的、摆满了各种药材、器皿和书卷的长案前。他依旧是一身墨色银纹的劲装,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他没有回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修长的手指正捻起一小撮暗红色的粉末,凑到鼻尖仔细嗅闻,眉头微蹙。
“少爷,林姑娘带到。” 冷泉躬身道。
“嗯。” 宫远徵应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头,“冷泉,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 冷泉领命,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沉重的木门。
阁内只剩下林晚和宫远徵两人。浓郁的药气包裹着他们,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宫远徵终于放下手中的药粉,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苍白,那双深潭般的黑眸,此刻如同凝结的寒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近乎暴戾的烦躁,直直地刺向林晚。
林晚被他看得心头一紧,垂首行礼:“少爷。”
“那上官浅,你见到了?” 宫远徵开口,声音冰冷,没有任何铺垫。
林晚心中了然,果然是为她!“回少爷,林晚未曾离开寒蝉居,并未得见上官姑娘真容。” 她如实回答。
“没见到?” 宫远徵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你倒是说说,你口中的那个‘命定之人’,该是什么模样?”
来了!他在试探她对“命理”的认知,也在试探她是否真的“未卜先知”!
林晚心念电转,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和茫然:“少爷,林晚不通此道,怎知命定之人是何模样?只是……只是觉得,若真有此人,能让少爷如此……在意,想必是极为不凡的。” 她巧妙地将问题抛回,同时点出了宫远徵的“在意”。
宫远徵眼神一厉,一股冰冷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林晚只觉得呼吸一窒,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他向前一步,逼近林晚,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冰冷的呼吸。
“林晚,” 他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杀机,“收起你那点自作聪明的小心思!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古籍’,到底有没有记载过,如何辨别……‘祸水’?”
祸水!他直接给上官浅定了性!
林晚心头剧震,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她强迫自己直视宫远徵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和倔强:“少爷!林晚所言句句属实!古籍确有记载命理之言,但皆是虚无缥缈之谈!若论辨别祸水……林晚只知,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剧毒之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而祸福相依,表象之下,自有因果牵连。若那上官姑娘真如少爷所虑是‘祸水’,其本身,或许也藏着化解其‘祸’的契机也未可知?此乃林晚浅见,绝非古籍所载!”
她这番话说得极快,既再次强调了自己不懂命理,又巧妙地将“祸水”与“解药”、“因果”联系起来,抛出了一个玄之又玄、却又似乎蕴含某种道理的观点。这是她在赌,赌宫远徵对上官浅的忌惮中,也夹杂着对他哥哥宫尚角可能被“迷惑”的担忧!她需要给他一个“观察”甚至“掌控”上官浅的理由,而不是一味地喊打喊杀。
果然,宫远徵眼中的杀意凝滞了一瞬。他死死地盯着林晚,仿佛要将她彻底看穿。林晚毫不退缩,眼神坦荡,甚至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
时间仿佛凝固。百草阁内浓郁的药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相生相克……契机……” 宫远徵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中的戾气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索和算计的光芒。他后退一步,那股迫人的威压也随之消散。
“哼,歪理邪说。” 他冷哼一声,语气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充满杀机,“不过……倒也有点意思。”
他不再看林晚,转身走回长案前,手指划过桌面上几味颜色各异、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药材:“既然你觉得‘祸福相依’,那你就用你的‘歪理’,帮我看看这个。”
林晚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头猛地一跳!那几味药材,赫然是:蚀心草(剧毒)、幻心藤(致幻)、迷迭根(麻痹)、惑神花(精神控制)、以及……一小块温润的暖玉髓(凝神静气)?
这组合……阴毒无比!全是针对精神和意识的猛药!他想做什么?对付上官浅?!
“此方……过于阴损霸道,主攻心神,伤人神智根本,恐……有伤天和。” 林晚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说道,试图劝阻。
“有伤天和?” 宫远徵嗤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残酷,“对付潜在的敌人,难道还要讲什么仁义道德?我只问你,若以此为基础,加入‘惑神花’的花粉,能否炼制出一种……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吐露真言,且事后毫无记忆的药剂?药效需温和隐秘,不可被察觉。”
吐真剂?!宫远徵想用这种手段对付上官浅!
林晚倒吸一口凉气。这太冒险了!上官浅是何等人物?无锋精心培养的魅阶刺客!心智坚韧远超常人!这种针对精神的药物,稍有差池,要么无效,要么直接将她变成白痴!更重要的是,一旦被宫尚角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少爷,此等迷神之药,炼制极其凶险,对药材配比、炼制火候要求苛刻至极!稍有不慎,药性反噬,轻则令受药者神智错乱,重则当场毙命!且……对施术者心神损耗亦巨!古籍虽有零星记载,但皆言其乃禁忌之术,鲜有成功者。林晚……不敢妄断!” 林晚将风险说得极其严重,希望能打消他这个疯狂的念头。
“不敢妄断?” 宫远徵猛地转头,目光如刀,“林晚,别忘了你的身份!我留你一命,不是让你来告诉我‘不敢’的!我要的是方法!是可行的方案!既然你说祸福相依,那就找出那个‘契机’!找出能让她开口又不伤及根本的‘平衡点’!”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压抑的疯狂。显然,上官浅的出现,尤其是她可能对宫尚角产生的影响,已经让宫远徵陷入了极度的不安和焦躁中,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掌控局面的手段!而林晚和她那“无所不包”的古籍,成了他唯一的指望。
林晚看着宫远徵眼中那近乎偏执的光芒,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了。拒绝,就是死路一条。而且……这或许是她接近上官浅的绝佳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投向那几味危险的药材,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她集中精神,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系统!紧急任务:分析‘蚀心草’、‘幻心藤’、‘迷迭根’、‘惑神花’、‘暖玉髓’组合药性模型!推演炼制‘温和型吐真剂’理论可行方案!要求:药效隐蔽,副作用可控,对受药者神智损伤降至最低!】
【指令确认!紧急分析启动!建立复合毒性模型……模拟药性冲突……寻找中和点……推演炼制流程……预计耗时:1时辰。消耗积分:50点。宿主积分不足。】
【积分不足?】林晚心中一沉。她只有10点积分!
【……启动超负荷运算!透支宿主精神力!强行推演!】林晚在意识中咬牙下令。这是唯一的选择!
【警告!超负荷运算将导致宿主精神严重损耗,可能出现头痛、眩晕、意识模糊等后遗症!是否确认?】
【确认!】
一股剧烈的刺痛感瞬间贯穿林晚的脑海!如同无数钢针在颅内搅动!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但她强行稳住身形,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的药材,仿佛陷入了某种玄奥的推演状态。
宫远徵看着林晚骤然苍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他没有打扰,只是冷冷地看着,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晚的身体微微颤抖,汗水浸湿了鬓角,但她始终没有倒下,眼神反而越来越亮,如同燃烧着两簇幽火。
终于!
【推演完成!理论可行方案生成!方案核心:以‘暖玉髓’为基,构建精神屏障;以‘迷迭根’为引,麻痹表层意识;‘幻心藤’剂量减半,制造朦胧幻境;‘惑神花’花粉微量,诱导潜意识;‘蚀心草’仅取叶尖一滴汁液,制造轻微痛楚刺激真言吐露。炼制关键:文火慢煨,九次‘冰凝’(以寒潭水精瞬间降温)稳定药性,最终成丹需以‘素心兰’露水淬火,锁住药性,中和燥烈。成功率预估:30%。风险:受药者意志力过强可能导致反噬,施术者需以精神力引导,损耗巨大。】
林晚猛地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眼中的锐芒褪去,只剩下浓浓的疲惫和虚脱感。她看向宫远徵,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倦意:
“少爷……古籍所载,有一法,名为‘浮生一梦’。需……”
她将系统推演出的方案,结合此世界的认知,用艰涩的术语和模糊的古籍记载口吻,缓缓道出。重点强调了药材的苛刻配比、炼制的凶险步骤、极低的成功率以及巨大的反噬风险。
宫远徵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那枚暖玉髓。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冰冷审视,渐渐转为凝重,最后化作一片深沉的幽暗。林晚描述的方案,其精妙复杂程度和对药性理解的深度,远超他的预期!尤其是“九次冰凝”和“素心兰露水淬火”的环节,更是匪夷所思却又隐隐契合药理!
成功率只有三成?反噬巨大?宫远徵的眉头紧锁。风险确实很高。但……值得一试!为了他哥,为了宫门,这点风险算什么?
“素心兰……” 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寒芒。羽宫,雾姬夫人……
“炼制所需药材,我会备齐。” 宫远徵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多了一份决断,“至于炼制……林晚,由你主控。”
“我?!” 林晚失声惊呼,脸上血色尽褪!让她主控?这等于让她亲手去毒害上官浅!一旦失败或暴露,她就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宫远徵好狠的算计!
“怎么?不敢?” 宫远徵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你的‘古籍’,你的‘理论’,自然由你来实践。若成功,你便是我徵宫的功臣。若失败……” 他后面的话没说,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林晚看着宫远徵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掌控和算计,心中一片冰凉。她明白,自己彻底被当成了棋子,一把可能伤人也可能自毁的刀。拒绝?死路一条。接受?九死一生。
但……这也是接近上官浅的唯一途径!是完成系统任务的关键一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林晚压下心中的恐惧和愤怒,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决绝的平静,对着宫远徵深深一拜:
“林晚……领命。定当……竭尽全力。” 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宫远徵满意地看着她臣服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掌控者的冰冷快意:“很好。回去准备,所需药材和器具,稍后冷泉会送到寒蝉居。记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指尖,一枚幽蓝色的毒针无声浮现,闪烁着致命的光泽。
林晚心头一凛:“林晚明白。”
“滚吧。” 宫远徵转过身,不再看她。
林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步步走出压抑的百草阁。门外冰冷的雨气让她打了个寒颤,也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宫远徵,上官浅……你们都将我视为棋子。
那么,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执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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