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肺肺上（下）

沿沟走，桃林尽头有两棵柿子树，排列得整整齐齐。朝里走，是一小片橘林。旁边是阿奶种的洋瓜，攀爬在竹架上，形成了一片棚。棚架下，葱、白菜、圆菜团、青菜，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蔬菜，挤挤挨挨地生长着。我家地旁矮蕉叶不语，叶子却长得圆润光滑，专门用来喂猪，却格外光滑。

摘一片它，包着一根根带刺的“臭刺猫”，从一大丛藤蔓中长出，虽然带刺，但嫩绿的芽摘下来却不扎手。放在背篓里，等家中灶火起了，和鸡蛋一炒，特别好吃，全然不臭。还有几棵未嫁接的毛桃树、梨树。

从中点角的岔路进入，也别有一番趣味。一路可见橘树、姜、泡椒、小米辣、茄子、黄瓜……它们像是在欢迎着每个我。在这一片生机勃勃中，芭蕉树的绿叶中透出点点黄色，随风摇曳，躲在它身下烤烟棚就乖巧地沉睡。

涌流着2014年的记忆，阿爷患上了癌症，但仍然拄着拐杖，带着我来到“虎肺肺上”喂本地鸡。他手剥着玉米，一粒粒撒下，鸡群越啄越近，而我则剥着橘皮，嘴里吐着籽。

后来，阿爷病倒了，伤口流脓，四个儿子轮流照顾。几次父亲想带我去看他，但因我最小，怕吓到，便没有去。待到脓流尽了，那天我们一家三口去看了他。模样瘦得实在吓人，骨骼清晰，令人发恐。但剩下一双眼，仍能认出以前常偷笑我的黄褐的俊脸颊，仍然可亲。

阿爷是得癌症死掉的，可是心中总是会想起他。不得不承认以前的，俺奶不喜欢我。

西南角通常是回家时走的路，多杂木、怪石。那路极平，似磨过似的。寨里人说，以前“狮肺肺上”存有一个寨子，后来便灭绝了。夜里路过的时候，偶尔看见磷火在烧。那火光忽明忽暗，像是鬼魂的叹息。或者是在西南角石头上，有一群人正在笑哈哈的。

回去的泥路有必经的两座矮坟，才知道这是灭绝的人的龙树林。

晓关于母亲说她曾做过梦，梦到冰雹山上是他前一世所在的地方。她是一只鹿，她放火把冰雹山烧着了。只有一棵树没有死，而至今都在原来的地方等她。所以这应该也是母亲觉得这是会嫁给父亲的原因。

按地理位置，这的确是不错的说法。而对于鬼神之说或者是前世之缘，我总是半疑半解。于是我便只相信现在。

在云南很多的小村寨里都会有龙树林，在那些龙树林所在的地方，即使是树枝掉落了，家里烧柴也不会去捡它们回家。

民间大家总是会觉得龙树林是死人的必经之路，而且经常每一家办理丧事的时候，都会停留棺材的地方。所以自然而然也就不会到那个地方停留。

如今我端坐在家里，我不想听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的这一切都是不解之缘，像在黑夜里清醒着，却是一滴小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