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箱里的草莓酸奶少了一盒。
周宇发现时，指节正叩在早餐桌的玻璃面上，发出笃笃的轻响。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手背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像道未愈合的疤。
“谁喝的？”他没抬头，视线落在空了的酸奶格子上。银项圈在你颈间泛着冷光，你攥着吐司的手紧了紧，面包屑簌簌落在膝头的笔记本上。
周温正用银勺慢悠悠搅着咖啡，闻言笑了笑：“大概是银牙吧，它昨晚扒着厨房门叫了半宿。”
银牙在花园里打了个喷嚏，尾巴扫过湿漉漉的草叶。你低头，在笔记本上飞快写：“我没喝。”字迹却歪歪扭扭，像被风揉过的纸。
周宇终于抬眼，目光在你脸上逡巡半圈，停在你唇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奶渍上。他突然起身，弯腰捏住你的下巴，拇指蹭过那处软肉，带着砂纸般的粗糙。
“甜吗？”他问，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你猛地偏头，撞进他眼底的暗潮。那点偷喝时的窃喜早散了，只剩下慌，像被银牙追着跑时的心跳，擂得胸腔发疼。
“大哥，”周温放下咖啡杯，递过来一张湿巾，“小孩子家嘴馋，下次跟我们说就是了。”他的指尖擦过你唇角，替你擦掉那点奶渍，动作温柔得像在拂去花瓣上的露，“藏着掖着多不好，我们又不是不给你喝。”
你抢过湿巾，胡乱往脸上擦。昨晚起夜时，冰箱里的草莓味像只勾人的手，拽着你打开了那盒酸奶。冰凉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时，你甚至在想，该把空盒藏进花园的灌木丛，还是塞进周宇书房的地毯下。
最后却忘了藏。
周宇看着你泛红的耳根，突然嗤笑一声：“偷东西的本事没学会，藏赃的能耐倒挺差。”他转身往楼梯走，“去训诫室等着。”
你攥紧湿巾，指腹被粗糙的纸边磨得发红。周温跟上来，轻轻拍了拍你的背：“去吧，认个错，大哥气消得快。”他顿了顿，补充道，“记得把笔记本带上。”
训诫室的消毒水味里，混进了点草莓酸奶的甜。你坐在床沿，看着架子上的藤条，突然觉得它们没那么可怕了——至少没有周宇刚才盯着空酸奶盒的眼神吓人。
门被推开时，你正用钢笔在笔记本上画小奶狗，脖子上戴着银项圈，爪子里叼着盒酸奶。
“画什么？”周宇夺走本子，扫了眼那只狗，眉头拧得更紧，“把我们当狗，还把你自己画成偷东西的贼？”
本子被扔在地上，发出啪的轻响。你没去捡，只是盯着他手里的藤条——那根细的，上次落在大腿上，疼得像被蚂蚁啃，却又带着点奇怪的痒。
“知道错了？”他站在你面前，藤条悬在半空，迟迟没落下。
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藤条往自己手心按。冰凉的藤面贴着皮肤，你仰起头，眼里的疯劲又冒了出来，像偷喝酸奶时明知会被抓，却还是忍不住舔了舔唇角的贪婪。
周宇的手僵住了。他看着你掌心被藤条硌出的红痕，突然低骂一声，扔了藤条，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声音硬邦邦的：“下次想吃什么，跟我说。再偷……”
他没说下去，但你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更疼的教训，更紧的束缚。可你突然不怕了，甚至有点期待。
你捡起本子，在那只小奶狗旁边写：“偷来的酸奶，比给的甜。”
傍晚周温回来时，带了箱草莓酸奶，摆在你书桌最显眼的位置。“大哥让我买的。”他笑得温和，“说敞开了喝，别再偷偷摸摸的。”
你拆开一盒，吸了口，却觉得没昨晚偷喝的甜。
“怎么了？”周温凑过来，鼻尖蹭过你发顶，“不好喝？”
你把酸奶递给他，他喝了口，咂咂嘴：“挺甜的啊。”
你在本子上写：“偷来的有心跳的味道。”
周温看着那行字，突然笑了，眼底的温柔像化了的糖：“那下次想喝，我故意藏起来让你偷，好不好？”
深夜，你被渴醒。下楼时，看到周宇坐在厨房吧台前，手里拿着盒酸奶，没插吸管，只是盯着盒子上的草莓发呆。
银牙趴在他脚边，尾巴偶尔扫一下地板，发出沙沙的响。
你踮着脚走过去，突然抢过那盒酸奶，插了吸管就往嘴里塞。甜腻的液体涌上来时，你看到周宇的嘴角好像动了动，像是在笑，又像是在生气。
“偷到我头上来了？”他捏住你的后颈，力道不重，却让你想起银牙被周温挠下巴时的乖顺。
你没说话，只是把酸奶递到他嘴边。他愣了愣，低头喝了一口，草莓味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像层薄薄的糖衣，裹住了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明天让张妈买芒果的。”他突然说，“你上次在超市盯着芒果酸奶看了三分钟。”
你猛地抬头，撞进他眼底的深潭。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你偷喝了酸奶，知道你喜欢芒果味，知道你盯着货架时眼里的光，像只被馋虫勾住的小兽。
你把空盒扔进垃圾桶，转身往楼上跑。跑到楼梯口时回头，看到周宇还站在吧台前，手里捏着那根吸管，指尖轻轻摩挲。
银牙摇着尾巴凑过去，被他踹了一脚，却没生气，反而用头蹭着他的裤腿，发出讨好的呜咽。
回到房间，你在本子上写下：
“原来猛兽也会藏着颗草莓味的心。”
“下次偷芒果的。”
窗外的月光落在酸奶箱上，镀了层银。你摸了摸颈间的项圈，突然觉得它没那么凉了——或许是被心跳捂热了，或许是被偷来的甜浸透了。
反正，你想，以后不用偷了。
但还是想试试，故意在周宇面前藏起一盒酸奶，看他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盯着空盒子，眼底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就像现在，你摸着肚子里甜甜的草莓味，突然期待明天的芒果酸奶了。
也期待，被抓住时，他眼里那点又气又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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