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隔绝了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将初冬凛冽的寒意彻底挡在门外。壁炉里,上好的白煜橡木柴烧得正旺,发出噼啪的轻响,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将宽敞奢华的书房映照得暖意融融。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木香氛和醇厚的咖啡气息,一派岁月静好的假象。
顾淮砚背对着宽大的书桌,面向壁炉,暖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侧影。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滑动,似乎在回复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巴丽蜷缩在书桌对面的高背扶手椅里,像一只试图把自己藏进壳里的蜗牛。她穿着一件高领的羊绒衫,长袖严严实实地遮到了手腕。室内的暖气很足,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阵阵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胳膊,指尖隔着厚厚的羊绒,死死掐在手臂上。那里,几天前留下的淤青,在温暖的衣物覆盖下,正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昨晚那场毫无征兆的风暴。“亲爱的,”顾淮砚终于放下手机,转过身,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朝她走来。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在看什么书?这么入神?”他自然地在她椅子的扶手上坐下,手臂亲昵地环过她的肩膀。巴丽的身体在他靠近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她几乎是本能地、轻微地朝椅子里缩了缩,想要避开那份让她脊背发凉的亲昵。她抬起眼,勉强弯了弯嘴角,声音细弱蚊呐:“没…没什么,随便翻翻。”她的目光飞快地掠过顾淮砚含笑的眼眸,又迅速垂下,落在自己紧紧交握、指节泛白煜的手上。
顾淮砚仿佛没有察觉到她那一瞬间的瑟缩和抗拒。他的手指落在她的发顶,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那掌心干燥而温暖,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感。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带着诱哄般的磁性:“天气冷了,别老窝在书房。明天我们去那家新开的温泉酒店好不好?你最喜欢的私汤小院,我让助理订好了。嗯?”那声音,那温度,那关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精心打磨过的面具。巴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肋骨。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她不敢动,不敢反驳,甚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她太熟悉这温柔背后的潜台词——这是暴风雨来临前,刻意营造的、令人窒息的宁静。他越是温柔,接下来的风暴就越是可怖。
“好…都听你的。”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顺从。她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容,回应他的“好意”,但嘴角只是神经质地抽动了两下,最终凝固成一个僵硬的弧度。
顾淮砚似乎很满意她的回应。他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凑得更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如同羽毛拂过。“真乖。”他喟叹般地低语,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餍足。
然而,就在他唇瓣离开她额头的瞬间,那深情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严实的高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不可察的冷意,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快得让人以为是壁炉火焰跳跃的光影造成的错觉。
巴丽捕捉到了那抹转瞬即逝的冰冷。一股寒意从脚底猛地蹿起,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来了…又要来了吗?
几乎是同时,被顾淮砚遗落在矮几上她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是一条新消息。发信人:赫家玮。屏幕上只有极其简短的一行字,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猛地一缩:【赫家玮: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我等你。必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