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签

这刻意维持的距离感，似乎终于叫醒了另一个人。叶听寒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随即收了回去，非常自然地插回校服裤兜。他看着宁昕雪，嘴唇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没能开口。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宁昕雪扭过头，看向身边的老槐树，她数着枯老枝干上的裂痕，不再去看他。

　　“嗯。”她听见叶听寒简短的回应，如释重负的重新迈开脚步。她背挺得笔直，带着强烈的自尊，径直朝着与校门相反的方向走去，那天生的脊梁骨，骄傲的不允许回头。

　　后来的几天，暴雨如注，天兜不住雨，就像圆规注定画不出完美的圈，也像那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上上签。

　　雨后的山寺，空气清冽得有些刺骨，带着植株和香烛混合的独特气息。古旧的石阶湿滑，苔藓却顽强生长在缝隙里。宁昕雪跟着自己的家人一步一步随人群往上走着。

　　她的父母是来此地祭祖，而她的到来，只为了问询一个结果。

　　宝殿庄严肃穆，高大的佛像低垂着眼睑，悲悯地俯视着尘世。香炉里插满了长短不一的香烛，烟雾氤氲，模糊了金身的面容。

　　宁昕雪走到角落的香案前。案上摆放着一筒暗红色的竹签，签头磨得光滑。

　　她迟疑着，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竹签。求什么呢？她不知道。求一个解释？求一个前程？还是求一个……根本不可能的结局？脑中混沌一片，只剩下那节数学课上递过来的，有些微凉的练习本。

　　她闭上眼，手指颤抖着，近乎麻木地晃动签筒。

　　“哗啦……哗啦……”

　　竹签在筒内碰撞，寂静的大殿里这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刺耳。一下，又一下。终于，“啪嗒”一声轻响，一支细长的竹签跳出来，掉落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宁昕雪缓缓睁开眼，弯腰拾起那支签。竹签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数字：第七签。

　　她拿着签，走到在旁闭目的老僧面前。老僧似有所觉，眼皮微抬条缝，浑浊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签，又缓缓阖上，枯槁的手指却抬了抬，指向旁边一个同样老旧，布满无数小抽屉的木柜。

　　宁昕雪依言走过去，找到标着“七”的小抽屉，拉开。里面叠放着一摞薄薄的、印着铅字的黄色签文纸。她抽出一张。

　　纸很薄，印着几行竖排的小字。殿内光线昏暗，她凑近了长明灯，才勉强看清上面的字。目光粗略扫过，她的身体骤然僵住。

　　观音第七签，下下……

　　她往后阅读着，每一个字，都像那震荡的钟，狠狠撞进她的瞳孔，逼得她不得不直面。

　　一股悲恸猛地冲上喉头，堵得她无法呼吸。

　　宁昕雪死死攥着那张签文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像是被烫伤一般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

　　她没有祈求，没有哭诉。她只是再次转身，就像他们无数次离别一样。

　　只是，这世上最痛的签，并非求而不得的上上签。

　　而是，在你所不知道的地方，另一个人焚心所求的上上签，每一字每一句，写的都是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