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午后,蝉鸣把空气搅得黏糊糊的。陈浚铭抱着半块没吃完的西瓜,蹲在小区花坛边看蚂蚁搬家,凉鞋上还沾着刚从泳池里带出来的水珠,啪嗒啪嗒滴在发烫的水泥地上。
“喂,你的西瓜汁滴我鞋上了。”
清亮的少年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陈浚铭吓了一跳,手里的西瓜差点脱手。他抬头时正好撞见对方低头的视线——白T恤领口沾着点草绿,帆布鞋上果然洇开一小片淡红的水渍,而那双眼睛亮得像刚被水洗过,正带着点无奈地盯着他。
“啊……对不起!”陈浚铭慌忙把西瓜往身后藏,指尖的甜汁蹭在裤腿上,“我、我给你擦擦?”
对方弯腰看了看他沾着瓜瓤的手,忽然笑了:“不用,反正这鞋也该洗了。”他往花坛边挪了挪,学着陈浚铭的样子蹲下,“你看什么呢?蚂蚁开会?”
陈浚铭愣愣地点头,看着对方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队列最前面的那只蚂蚁。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
“我叫汪浚熙,”他转头冲陈浚铭笑,眼里盛着碎光,“刚搬来3栋。”
西瓜的甜香混着青草味漫上来,陈浚铭把手里的半块瓜往他那边递了递,声音有点闷:“陈浚铭。给你吃。”
汪浚熙没客气,接过去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淌。两个少年蹲在发烫的花坛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分着半块西瓜,看蚂蚁把瓜籽搬进洞里,蝉鸣好像都变得清爽了些。
“这蚂蚁还挺聪明,知道先把最大的瓜籽搬走。”汪浚熙用指尖戳了戳一块圆滚滚的黑籽,看它被三只蚂蚁费力地推着打转,忽然笑出声,“跟我们班搬书似的,总有人想偷懒。”
陈浚铭没接话,盯着他下巴上没擦干净的西瓜汁发呆。那滴汁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消失在锁骨的弧度里,像只调皮的小虫子。他忽然想起上周在游泳馆看见的男生,也是这样被阳光晒得发亮的皮肤,只是对方比汪浚熙高半个头,跳水时溅起的水花能打湿前排观众的头发。
“你也开学上初二?”汪浚熙忽然转头,嘴里还嚼着瓜瓤,说话有点含混。
陈浚铭猛地回神,耳朵尖有点发烫:“嗯。在三中。”
“这么巧?”汪浚熙眼睛亮了,“我也转去三中,听说分到二班。”他用胳膊肘碰了碰陈浚铭的胳膊,“你呢?”
“……也是二班。”
空气静了两秒,蝉鸣好像都停了。汪浚熙“嚯”了一声,把最后一块瓜皮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拍了拍手站起来:“那以后上学能一起走了?我还愁找不到教学楼呢。”他弯腰朝陈浚铭伸手,“起来吧,蹲得腿麻了。”
陈浚铭犹豫了一下,把手放进他掌心。汪浚熙的手比他大一圈,掌心带着点薄茧,拉他起来的时候用了点劲,害得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撞进对方怀里。
“小心点。”汪浚熙扶了他一把,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腰侧,像触电似的缩了回去。两人都没说话,只听见对方有点乱的呼吸声,混在重新响起的蝉鸣里。
“那个……”陈浚铭先开了口,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我家在5栋,离你不远。”
“那挺好。”汪浚熙挠了挠头,发梢的碎金晃了晃,“明天早上七点半,我在3栋楼下等你?”
陈浚铭点头的幅度有点大,像只被喂饱的小兔子:“嗯。我叫你。”
汪浚熙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有个浅浅的梨涡。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我妈该叫我回家吃饭了。”转身要走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了,你会玩滑板吗?我昨天看见小区广场有个斜坡,好像挺适合练Ollie。”
陈浚铭愣了愣,想起自己压在床底的那块蓝色滑板,轮子上还沾着去年冬天的泥渍。他点点头:“会一点。”
“那改天教我?”汪浚熙冲他挥挥手,白T恤的衣角在风里飘了飘,“我那板刚买的,还没拆封呢。”
脚步声渐远时,陈浚铭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半片西瓜皮。他把瓜皮扔进垃圾桶,看见那队蚂蚁还在搬最后一粒瓜籽,忽然觉得明天的太阳好像会比今天更亮一点。
回家路过广场时,他特意绕到那个斜坡前站了站。夕阳把斜坡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通往什么地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