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铭2

阁楼的木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陈浚铭用胳膊肘顶开积灰的天窗，暮色混着樟树的气味涌进来。他把纸箱放在旧书桌旁，三花猫“将军”抖了抖耳朵，开始好奇地嗅探这个堆满杂物的空间——褪色的航模、缺页的漫画、还有个掉漆的篮球，球面印着模糊的签名，是左奇函去年在市级比赛里得的奖品。

“以后这就是你的地盘。”陈浚铭蹲下来，指尖划过纸箱边缘的磨损处。这箱子是他中午在废品站翻到的，特意跑回家拿了那件七号队服铺底。其实他早就发现左奇函在偷偷关注流浪猫救助站的信息，上周还看见对方书包侧袋露出半截猫粮宣传单。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左奇函发来的照片：摊开的数学笔记本上，用红笔圈出的函数图像旁，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猫，旁边标着“将军专用坐标系”。

陈浚铭笑着按灭屏幕，转身时膝盖撞到木箱，滚出个铁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叠得整齐的星星纸，蓝色的，是左奇函最喜欢的颜色。去年平安夜，他说要折满三百六十五颗许愿，结果折到第五十七颗就嫌麻烦，随手丢给了陈浚铭。

窗外传来自行车铃响，陈浚铭探头往下看，左奇函正站在楼下老邮箱旁，手里捏着个牛皮纸包。他趿拉着拖鞋跑下去，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脚步次第亮起。

“给‘将军’的。”左奇函把纸包递过来，耳朵尖有点红，“救助站的阿姨说，这个牌子的猫粮对肠胃好。”

陈浚铭接过来时碰到对方的指尖，像触到夏日午后晒得微烫的晾衣绳。他突然想起今早跳箱时，自己明明摔得膝盖发麻，却在听见左奇函“欸”了一声时，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说“没事”。

“谢了。”他晃了晃手里的纸包，“笔记呢？”

“在我房间，上去拿。”左奇函转身往楼道走，白T恤后颈沾着片槐树叶，是刚才蹲在树下时落的。陈浚铭伸手替他摘掉，指腹擦过温热的皮肤，两人都顿了顿。

“你头发长了。”左奇函先开了口，目光瞟向别处，“该剪了。”

“留着挡痣。”陈浚铭摸了摸眼角，去年校医室里，左奇函替他涂碘伏时说“这颗痣挺显眼”，从那以后他总觉得这颗痣在发烫。

二楼房间飘着淡淡的薄荷味，是左奇函常用的沐浴露味道。数学笔记摊在书桌上，旁边压着张江滩烟花的宣传单，日期被红笔圈了两遍。陈浚铭拿起笔记时，掉出张游乐园门票，正是他上周攥在手里的那张，票根处写着铅笔字：“生日当天，半价。”

他悄悄把门票塞回笔记本里，抬头看见左奇函正对着镜子摆弄滑板轮：“下周六去江滩，要不要带画板？你不是说想画夜景吗？”

“带。”陈浚铭应着，指尖划过笔记上小猫的涂鸦，突然觉得三百六十五颗星星或许该继续折下去。窗外的蝉鸣又响亮起来，像是在催促着什么，而阁楼里的“将军”轻轻喵了一声，仿佛在应和这个夏天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