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站：铭恒

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撞在玻璃窗上，陈奕恒攥着转学证明站在高二（3）班门口时，教室里的喧嚣像被按了暂停键。

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有人用校服外套蒙着头，二郎腿搭在桌沿，帆布鞋跟在铁桌腿上轻轻敲着节拍。周围同学的目光在他和那个身影间来回晃，空气里飘着点微妙的紧张。

“这位是新转来的同学，陈奕恒。”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你就先坐……”

话音没落地，最后一排的校服外套突然滑下来。陈浚铭掀起眼皮，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来，嘴角还叼着根棒棒糖，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道浅影。他脚边的空位是教室里唯一的空座，桌角刻着歪歪扭扭的“7”。

“就那吧。”陈浚铭说话时棒棒糖在舌尖滚了圈，声音有点含混，却让原本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瞬间消了。

陈奕恒抱着书包走过去，路过讲台时被粉笔盒绊了下，怀里的画纸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张是速写，画的是老巷里晒太阳的猫，被一只穿着限量款球鞋的脚踩住了边角。

“抱歉。”陈浚铭收回脚，却没帮忙捡的意思，指尖转着支黑色水笔，笔帽上的漆掉了块，露出银白的金属底。

陈奕恒蹲下去捡画纸，指腹蹭过被踩脏的猫尾巴，听见周围有人倒吸凉气。他把画纸拢好塞进书包，刚要坐下，后颈突然被人拽住——陈浚铭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个子比他高出小半头，阴影压得人有点喘不过气。

“转来之前，没人告诉你这是谁的地盘？”陈浚铭的气息扫过他耳后，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语气却像裹着冰。

陈奕恒没回头，也没挣扎，只是平静地说：“老师安排的座位。”他声音很轻，却没带半点怯意，“如果同学介意，我可以找老师换。”

这句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周围响起压抑的低笑。陈浚铭拽着他后颈的手松了松，突然笑了，指尖在他发尾捏了下：“挺有脾气。”

上课铃响时，陈奕恒终于坐进了那个空位。陈浚铭趴在桌上，侧脸贴着摊开的数学书，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片阴影。陈奕恒翻开崭新的课本，闻到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是从对方校服上飘来的，袖口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草渍。

课间操时，陈奕恒被两个男生堵在楼梯口。带头的黄毛撞了他胳膊一下：“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书包带滑到手臂上，刚捡好的画纸又散了。陈奕恒皱眉时，身后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陈浚铭插着裤袋走上来，一脚踹在黄毛的小腿上：“我的人，你也敢动？”

黄毛哎哟一声跳开，看陈浚铭的眼神像见了鬼：“铭哥，我……”

“滚。”陈浚铭没看他，目光落在陈奕恒散落的画纸上。最上面那张画的是只猫，尾巴尖缺了块，像极了上周被他从巷口救回来的那只三花。

等人都跑了，陈浚铭弯腰捡起画纸，指尖在猫尾巴的缺口处顿了顿，递给陈奕恒时故意撞了下他的手背：“下次再被人堵，报我名字。”

陈奕恒接过画纸，看见对方转身时，校服后领露出道浅浅的红痕，像是被指甲抓的。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掀起陈浚铭的衣角，露出后腰贴着的创可贴——和画里那只猫的伤口，在同一个位置。

他把画纸重新夹进课本，突然觉得这个充斥着消毒水味和薄荷糖气息的教室，好像没那么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