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恒发现陈浚铭总在数学课上睡觉。
阳光斜斜地扫过桌面,把对方的睫毛映得像把小扇子。陈奕恒转着笔,目光忍不住往旁边瞟——陈浚铭的数学课本崭新得像没翻过,扉页上用黑色马克笔涂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嘴角还缺了个角。
“喂。”他用笔杆戳了戳对方的胳膊,“老师看你了。”
陈浚铭没动,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声模糊的“嗯”,侧脸往手臂上埋得更深,后脑勺的碎发蹭着陈奕恒的校服袖子,有点痒。
放学后,陈奕恒抱着画夹往校门口走,被一阵微弱的猫叫拦住了脚步。花坛深处缩着只奶猫,浑身湿漉漉的,右前腿还在流血,正用一双蓝灰色的眼睛望着他,叫声细得像根线。
他蹲下去刚要伸手,身后突然扔过来条干净的手帕。陈浚铭不知什么时候跟了出来,插着裤袋站在几步外,校服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印着篮球队号的黑色T恤。
“包起来,去巷口那家宠物医院。”陈浚铭踢了踢花坛边的石子,“别用手碰,脏。”
陈奕恒用手帕把小猫裹起来时,指尖触到对方残留的体温。奶猫在他怀里抖得厉害,却乖乖地没挣扎,喉咙里发出“哼哼”的轻响。
“它好像在叫我。”陈奕恒忍不住笑了,指尖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陈浚铭瞥了眼那团毛茸茸的东西,又看了看陈奕恒,突然嗤笑一声:“那就叫哼哼。”
“哼哼?”陈奕恒愣了愣,“和我名字同音。”
“嗯。”陈浚铭转身往巷口走,步伐懒洋洋的,“不然叫陈浚铭?你敢吗?”
宠物医院的白炽灯有点晃眼。医生给哼哼包扎伤口时,陈奕恒才发现陈浚铭的指关节上贴着创可贴,边缘还渗着点血。“打架了?”他忍不住问。
“关你屁事。”陈浚铭别过脸,却在医生说“小猫需要静养”时,从口袋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纸团——是张五十块钱,“先放你那儿。”
陈奕恒的家离学校远,陈浚铭就把哼哼藏在了教学楼后的废弃储物间。每天早读课前,陈奕恒总能在桌肚里摸到温热的牛奶——是陈浚铭从食堂顺的,吸管已经插好了。
“它昨晚把我校服咬了个洞。”陈浚铭趴在桌上,闷闷地说,“赔。”
陈奕恒从书包里拿出个布偶,是用碎布头缝的小猫,脖子上还系着蓝丝带:“我妈寄来的,赔给你。”
陈浚铭捏着布偶的耳朵翻来覆去地看,突然塞进校服内袋,耳根有点红:“丑死了。”
那天体育课自由活动,陈奕恒被几个外班男生堵在器材室。带头的举着篮球砸他后背:“听说你跟陈浚铭走挺近?”
后背撞在铁架上,疼得他皱眉。刚要说话,器材室的门被“砰”地踹开。陈浚铭站在门口,手里转着颗篮球,眼神冷得像结了冰:“我的同桌,你们也敢动?”
打架的动静闹到了教务处。陈浚铭被主任训了半小时,出来时脸上多了道抓痕。陈奕恒拿着碘伏追出去,在楼梯间抓住他的手腕:“别动。”
棉签擦过伤口时,陈浚铭瑟缩了一下,却没挣开。陈奕恒的指尖很轻,带着点洗衣液的清香,比校医室那糙手舒服多了。
“谢谢。”陈浚铭突然说,声音低得像怕被人听见。
陈奕恒抬头,撞进他的眼睛里。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缝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暖得像要烧起来。储物间里的哼哼突然叫了两声,像是在催着什么。
陈浚铭猛地抽回手,转身往楼下跑,外套的衣角扫过陈奕恒的胳膊:“放学去看哼哼!”
陈奕恒站在原地,摸着发烫的指尖笑了。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陈浚铭总爱把伤口藏起来——原来再厉害的校霸,也会有怕疼的时候。而那只叫哼哼的小猫,正歪着头,在储物间的旧纸箱里,悄悄见证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