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

秋意渐浓时，波斯使者带来的消息像一阵风，刮遍了南平城的大街小巷——王后要在波斯国建一座“南平茶馆”，还请林默亲自去督造。

林默正蹲在茶园里，听一株老茶树数着今年的新芽。茶树说：“波斯的土燥，得带些咱们山根下的黄泥去，混着那边的沙，才能养出带水汽的茶。”他刚把这话记在本子上，捕头就骑着快马奔来，马背上驮着个沉甸甸的木箱。

“波斯来的礼！”捕头掀开箱盖，里面铺着厚厚的丝绸，放着个巴掌大的银制小炉，炉身上錾着缠枝玫瑰，“王后说这是她们那边最讲究的煮器，让您看看合用不。”

林默刚把银炉捧起来，就听见炉底传来细弱的嘀咕：“火太急会焦，得用松针慢慢煨。”他忍不住笑了，看来“万物语”不止能听懂草木，连这些带着匠心的物件也能聊上几句。

出发前，络腮胡塞给他一坛桂花酒：“到了那边别忘了，咱南平的茶，得配咱南平的酒才对味。”院角的绿萝偷偷缠上他的袖口，叶子蹭着他的手腕：“波斯的玫瑰性子烈，你得常给它们说说话，不然会欺负咱的茶苗。”

坐船穿越黄沙漫天的丝路时，林默常坐在甲板上，听随身携带的茶籽说着悄悄话。它们说想念南平的晨雾，说怕波斯的太阳太晒。他就把茶籽揣进怀里，像哄孩子似的念叨：“到了地方给你们找最阴凉的墙角，还能看见月亮，跟家里一样。”

抵达波斯都城那天，王后亲自在宫殿外迎接。她穿着金线绣的长袍，看见林默就笑着迎上来：“我派去的人说，您能听懂花草的话？”林默刚要答话，旁边花坛里的红玫瑰突然嚷嚷：“她昨天还说要把我们剪下来泡酒呢！”

他忍着笑点头：“它们是有些小脾气。”说着指了指玫瑰，“比如这位，不爱听‘剪’字。”王后愣了愣，随即抚掌大笑：“果然是奇人！快随我来，茶馆就等您定章程了。”

波斯的“南平茶馆”建在王宫后院，推开窗就能看见成片的葡萄园。林默指挥着工匠们在墙角种上从南平带来的茶苗，又让人从远处的雪山引来活水。银炉在墙角哼唧：“这水管子太硬，水流得急，得垫些青苔缓冲。”他就叫人去附近的山谷采来青苔，铺在水管尽头，水流果然变得潺潺的，带着股清润气。

开馆那天，王后请了全城的贵族。林默用银炉煮了新窨的玫瑰茶，茶汤倒进水晶杯里，浮着一层淡淡的金晕。有位白胡子老者刚喝一口，就颤巍巍地说：“这茶里，有山的味道。”

林默笑着指了指窗外：“茶记着家乡的山水，就像人记着家乡的话。”这话刚落，墙角的茶苗突然抽出片新叶，沙沙地响，像是在应和。

在波斯待了三个月，林默教会当地人用松针煮茶，用黄泥养苗，甚至让他们学会了用茶渣喂花。临走时，王后送他一匹雪白马，马脖子上挂着个玉坠，坠子是块半透明的玛瑙，里面裹着片风干的玫瑰花瓣。“这玛瑙能映出花草的心思，”王后眨眨眼，“算是给你的谢礼，省得你总对着花草发呆，别人还当你在说胡话。”

林默骑着雪白马踏上归途时，玛瑙坠子突然发烫，他听见里面的玫瑰花瓣叹了口气：“记得常来看看，不然我们要说你坏话了。”他低头摸了摸坠子，看见里面的花瓣轻轻晃了晃，像在挥手。

回到南平城时，正赶上第一场秋雨。茶馆里挤满了人，捕头举着封信冲过来：“波斯来的！说咱们的茶在那边卖疯了，贵族们都学着用松针煮茶呢！”

林默刚坐下，就被老茶树的声音拽住：“你走这段时间，东边山坡的野茶结了籽，我让松鼠给你藏了一小袋。”他抬头望去，茶树的叶子上还挂着雨珠，亮晶晶的，像在笑。

夜里关了茶馆的门，林默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月光透过绿萝的叶子，在地上洒下细碎的光斑。他掏出玛瑙坠子，里面的玫瑰花瓣正和院角的桂花说着话，一个说波斯的葡萄有多甜，一个说南平的秋露有多润。

他端起茶杯，茶汤里映着两个月亮——一个是现代世界的，一个是南平城的。茶香漫上来，混着桂花的甜，像两个世界的风，在杯口轻轻打着转。

林默笑了，看来这“万物语”不止能听懂草木，还能听懂时光的话。那些被茶香串起来的日子，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活得有滋有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