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想

*以电影化的运镜进行改写*

入秋时分，林默坐在窗前发呆，一片叶子轻轻飘到了他的膝盖上。低头一看，那竟是绿萝托南归的雁捎回来的信笺，叶面上用露水珠滚着字：“茶苗开的花结了籽，波斯人给它们取名叫‘念想子’。”王后特意让人用银盒装了，埋在葡萄架下，“说等到来年春，要让新苗顺着丝绸之路往回走，一路长到南平来。”

林默捏着那片叶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指尖刚触到叶尖，就听见绿萝的声音顺着叶脉爬过来：“诶，你可不知道啊，茶苗总跟葡萄藤吵架，说它们的卷须缠得太紧，抢了阳光。可夜里呢，又偷偷把根须缠在一起，嘻嘻，葡萄藤结的果子啊，都带着点茶味呢。”

正说着，院外的老茶树突然抖落满枝的桂花，“哗啦啦”像金雨似的落在他肩头，树枝还“咯吱咯吱”地晃着。“东边的溪水涨了，带着些山根下的黄泥往低处流，说是要去看看波斯的土，能不能混得熟络些。”林默走到溪边，看见水流里果然漂着些褐黄色的泥点，打着旋儿往远方去。水面上还浮着一片新落的桂花瓣，像是特意跟着做个伴。

冬雪再落时，“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波斯的商人又来了。这次他没带锦盒，却背了个竹篓，掀开盖子，里面是堆圆滚滚的果子，皮是紫的，切开却见果肉泛着淡淡的绿。凑近一闻，既有葡萄的甜香，又有茶的清气。“王后说这叫‘双念果’，”商人笑得满脸褶子，“是用茶苗的籽和葡萄嫁接的，特意留了些给您当种子。”

林默接过竹篓，把果子埋在老茶树旁边，浇了些山涧的融雪水。夜里，他倚在窗边听见土里传来窸窣声，借着月光一看，只见双念果的壳裂开道缝，冒出个芽尖，一半是茶苗的嫩红，一半是葡萄藤的浅绿。它歪着头打量老茶树的根须，似乎在思考什么。老茶树轻轻晃了晃枝桠，落下片枯叶盖在它头顶，像给孩子盖了床小被子，“噗嗒”一声轻响，显得格外温暖。

转年开春，双念果的苗长到半尺高，却突然蔫了，叶子卷成小筒。绿萝从波斯捎来的信上说，那边的茶苗也犯了同样的毛病，总对着东方望，根须在土里盘成了个“乡”字。林默掐了片老茶树的叶子，捣成汁混在水里，往双念果的根上浇。刚浇完，就见苗尖挺了挺，叶片慢慢舒展开，叶面上竟映出波斯葡萄架的影子，还有茶苗在架子下招手的模样。

入夏时，双念果开了花，一朵花上竟有两种颜色，一半是茶瓣的白，一半是葡萄花的黄。蜜蜂们嗡嗡地闹成一团，有的腿上沾着南平的桂粉，有的带着波斯的葡糖蜜，在花间撞来撞去，像是在传递两地的消息，“啪嗒啪嗒”的翅膀扇动声不绝于耳。

林默坐在花下喝茶，看云往西边飘，看水流向东方。案头的玛瑙坠子里，玫瑰花瓣正和新落的桂花瓣说悄悄话，“窸窣窸窣”，偶尔有片双念果的叶子凑过去，三个声音混在一起，竟分不清是南平的调子，还是波斯的口音。

他忽然明白，所谓家乡，从来不是固定的一块土。就像那些茶苗，带着南平的雾，喝着波斯的露，照样能扎根结果；就像这双念果，混着两地的气息，反倒长出了新的模样。风里雨里的念想，从来不是牵着人回头，而是让人在新的地方，也能把日子过出熟悉的味道来。

远处的山涧里，去年撒下葡萄干的地方，冰早已化了。有几条小鱼正吐着泡，“咕噜咕噜”，鳞片上竟泛着点淡淡的紫，像是喝了那坛“双乡酿”，把两个春天都藏在了身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