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二）

晨曦透过云雾，洒在风笙宗的白玉广场上，广场中央的觉醒台泛着温润的光晕，周围刻满了古老的魂导符文，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魂力气息。五岁的女生被父亲苏轻舟牵着，小手攥着他的食指，掌心微微出汗，却努力挺直小小的脊背。她穿着一身粉白相间的襦裙，裙摆绣着细碎的兰草花纹，一头柔软的白发披在肩头，发梢用一根浅蓝色的丝带轻轻束着，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坚定。

“阿黎，害怕吗？”苏轻舟的声音温和得像广场上的晨风，他低头看着女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那是他和妻子婉柔的掌上明珠，从小就聪慧过人，连宗门里的长老都夸她是百年难遇的奇才。

女生轻轻摇头，仰起小脸，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着亮晶晶的光：“不怕。阿瑾四岁觉醒武魂就能独挡一面了，我也要快点长大，将来保护爸爸和妈妈。”她说着，还伸出另一只小手，拍了拍苏轻舟的手背，像个小大人似的。

苏轻舟闻言轻笑，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指尖拂过她柔软的白发：“好，爸爸和妈妈等着阿黎长大的那天。”他的笑容里藏着几分骄傲，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自己女儿的天赋太过耀眼，不知是福是祸。

这时，一道清脆又带着调侃的女声从觉醒台旁传来：“轻舟，你再跟咱们阿黎絮叨下去，今天的觉醒仪式恐怕都要被你耽误了。”

苏轻舟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和女生有着七分相似容貌的女人站在台阶上，那名女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墨色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发间插着一支玉簪，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便是女生的母亲——婉柔，性子温婉却不柔弱。

被唤作苏轻舟的男人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妻子在催，连忙应道：“好好好，知道了，老婆。”他又转向女生，神色变得郑重起来，蹲下身与她平视：“等会儿进去后，不管感受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害怕，集中注意力跟着魂力走，知道吗？”

女生重重点头，小脸上满是认真：“嗯，我知道了，爸爸。”

说完，她松开苏轻舟的手，在父母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上觉醒台。台阶微凉，触碰到她的小鞋子，她却丝毫没有犹豫，径直走到台中央站定。

几乎是她站定的瞬间，苏轻舟身上便荡开磅礴的魂力。瞬间凛冽的剑气瞬间席卷整个广场，九枚魂环骤然在他周身浮现，两黄两紫五黑，魂环排列错落有致，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苏轻舟指尖一点，精纯的魂力如溪流般涌向女生。那魂力温和却有力，包裹着她小小的身体，将她缓缓托离地面。可就在魂力涌入女生体内的瞬间，她的小脸骤然皱起，眉头紧紧拧在一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撕裂般的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骨头。

苏轻舟见女儿面露痛苦，心瞬间揪紧，眉头紧紧皱起——按常理，觉醒武魂的魂力引导只会有轻微的酸胀感，不该如此痛苦。可觉醒仪式一旦开启便无法中断，他只能硬着头皮加大魂力输出，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股力量，唤醒她体内沉睡的武魂。

婉柔也紧张地攥紧了手，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女儿。

片刻后，女生渐渐适应了那股狂暴的力量。她左手微微摊开，一柄白蓝相间的笛子缓缓浮现——笛身晶莹剔透，像是用寒冰雕琢而成，靠近笛尾的地方缠着一圈浅蓝色的丝带，丝带上绣着细小的云纹，正是婉柔的武魂“吟笙笛”。苏轻舟下意识看向婉柔，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轻轻舒了口气——女儿继承了妻子的器武魂，至少是安全的。

可他没看到，女生藏在身侧的右手，一柄雪白长剑正悄然凝聚。剑身剔透如水晶，隐隐有寒光流转，剑身上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天生形成的，透着凛冽的气息，只是此刻被她的衣袖遮住，无人察觉。

苏轻舟正想收回魂力，却发现女生的身体仍在疯狂吸收力量，魂力像是源源不断地涌入她体内，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他心中疑惑，却还是继续输送魂力。

半个时辰后，一道刺眼的白光突然从女生体内爆发，直冲天际，将清晨的云雾都撕开一道口子。点点金光萦绕在她周身，像是细碎的星辰落在她的白发上。紧接着，她手中骤然浮现出另一武魂：根茎如羊脂玉般莹润，泛着温润的光泽，上面隐现金色纹理，似古老咒文般神秘庄严；叶片椭圆，边缘带着细腻的波浪纹，覆着一层冰晶似的物质，折射出五彩光晕；花瓣层层叠叠，洁白胜雪，边缘萦绕着淡淡金光，宛如神辉洒落，连空气都仿佛被染上了圣洁的气息。

“这是……”苏轻舟和婉柔同时脸色骤变，脚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们曾在古籍中见过记载，这竟是传说中几百万年甚至千万年才会传承一次的神级武魂！全功能属性，既能治愈万物，又能防御，更有着逆转生死的潜能。这样的武魂，足以让整个斗罗大陆为之疯狂，无数势力会不择手段地抢夺，甚至不惜灭门夺人。

苏轻舟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快步走上台，将一枚特制的水晶球递到女生面前：“阿黎，先把武魂收起来，我们测一下魂力。”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掌心已经冒出了冷汗。

女生好奇地看着水晶球，依言收起武魂，将小手轻轻放了上去。刹那间，刺眼的白光从水晶球中爆发，穿透了广场的每一个角落，连远处的山峰都被映照得亮如白昼。周围的弟子们纷纷捂住眼睛，惊呼出声。

苏轻舟望着那枚被白光淹没的水晶球，怔了怔。这枚水晶球是他特意找来的，能承受二十级魂力的检测，可此刻却像是要被撑爆一般。他收回水晶球，看向女生，声音带着难掩的惊讶与担忧：“阿黎，你……先天魂力十五级。”

女生眨了眨眼，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疑惑：“爸爸，先天魂力十五级是什么意思呀？比阿瑾的十级厉害吗？”

苏轻舟牵起她的手，一边往台下走一边轻声解释，将先天魂力的概念细细说给她听，脚步却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他必须尽快安排好后续，绝不能让女儿的天赋暴露出去。走到婉柔身边时，他给了妻子一个眼神，婉柔瞬间会意，连忙上前抱住女生，笑着转移话题：“我们阿黎真厉害，以后肯定是比爸爸妈妈还厉害的魂师。”

突然，女生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望着苏轻舟，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爸爸，我好像还有一把和你一样的剑。”

话音刚落，她右手光芒一闪，那柄雪白长剑赫然出现，剑身泛着冷冽的寒光，与苏轻舟的“风凌剑”有着七分相似。苏轻舟瞳孔骤缩，猛地蹲下身抓住她的手，声音都在发颤：“我的武魂……三……三生武魂！”

三生武魂传承极难，整个斗罗大陆千年来都未曾出现过，更何况他的武魂也极难继承，所以他从未想过女儿会继承自己的武魂，更没想到她能继承三生武魂。激动之下，他一把将女生抱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直到听见她小声说“爸爸，我快喘不过气了”，苏轻舟才慌忙松开，让她收回武魂，眼底满是后怕与心疼。

“阿黎，记住，以后绝不能在任何人面前展露这柄剑，更不能给它附加魂环，知道吗？”苏轻舟捧着女儿的小脸，神色严肃得像是在交代什么大事。

女生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乖乖点头：“我知道了，爸爸。”

苏轻舟与婉柔低声商议片刻，最终决定由他先安排好宗门事务，然后带着女生去星斗大森林获取魂环，婉柔则留守宗门，负责防御。

可他们没想到，消息不知被谁泄露。三天后，当苏轻舟带着女生归来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狼藉的宗门——山门被炸毁，白玉广场上布满了裂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战火还在宗门深处燃烧，黑烟滚滚，遮住了半边天。

苏轻舟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周身的魂力骤然爆发，如一道闪电般冲进宗门。

宗门内早已变成人间炼狱，血海横流，尸横遍野，熟悉的弟子、长老倒在血泊中，曾经热闹的庭院此刻寂静得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苏轻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急得用精神力扫过整个宗门，终于在一处被炸毁的偏殿角落，发现了满身伤痕、陷入昏迷的婉柔。

“阿柔！”他瞬间闪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婉柔，将她抱在怀里。她的月白色长裙早已被鲜血染红，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口，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苏轻舟毫不犹豫地将自身的魂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她体内，试图唤醒她的生机。

婉柔缓缓睁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血污，看到苏轻舟时，虚弱地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轻舟……没……没用的。”

苏轻舟的眼眶早已泛红，婉柔的话语如同一把无形的利刃，刺破了他勉强维系的平静。豆大的泪珠悄然滑落，顺着他沾满血污的脸颊无声地坠下，落在婉柔的手背上，溅起微不可察的湿痕。

婉柔抬手，用尽全身力气抚上他的脸，指尖轻轻擦去他的眼泪，气若游丝：“轻舟，带……带阿黎走，别……别让她落在他们手里……”

“还有……我爱你。”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唇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像是释然，又像是不舍。手无力地垂下，眼眸永远地合上了，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

“阿柔！阿柔！”苏轻舟如遭雷击，抱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不敢相信明明前几日还在笑着叮嘱他带好女儿的人，此刻竟已阴阳相隔。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婉柔的脸上，却再也换不回她的回应。

这时，女生从外面追了进来。她刚才被苏轻舟安置在宗门外，可迟迟不见父亲出来，便偷偷跑了进来。看到宗门内的惨状，她愣在原地，小小的身体微微发抖，茫然地扫视着四周，熟悉的朋友们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四周到处都是血和火。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片血泊中，看到了抱着母亲哭泣的父亲，以及他怀中满身鲜血的母亲。

“爸爸！妈妈！”女生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奔过去。

女孩的呼喊让苏轻舟濒临崩溃的理智稍稍回笼。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冰蓝色眼眸里的恐惧与茫然，心如刀绞。他不忍心让年仅五岁的她承受这一切，更不能让她落在那帮人手里。心中瞬间做了决定，他放下婉柔，小心翼翼地擦干她脸上的血迹，然后瞬间闪到女生身后，一掌轻轻劈在她的后颈。

女生的身体一软，瞬间失去了意识，倒在苏轻舟的怀里。

随后，他抬手凝聚魂力，指尖泛着淡淡的金光，轻轻点在女生的额头，留下一个浅浅的蓝色印记。

在他做完这一切后，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飞快地冲了过来。他是苏轻舟的挚友，也是邻宗的凌霜宗宗主翊风。翊风原本刚召唤出自己的武魂，一柄蓝色的长剑，准备上前帮忙，可在看到宗内的惨状时，动作瞬间僵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浓烈得令人心头发寒，他下意识地偏过头，似乎想要逃避这触目惊心的画面，却终究无法移开视线。他看着苏轻舟，声音带着一丝无力：“轻舟，你把阿黎的记忆封了？那你要不把阿黎送到我的宗门。”

苏轻舟勉强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声音沙哑：“不，晟风，不能连累你。他们既然敢灭我宗门，更何况你的呢。”

“你要把她送走？送到哪里去？”翊风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他知道苏轻舟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苏轻舟刚要回答，头顶突然袭来一道凌厉的剑气。他瞳孔骤缩，一把推开翊风，同时召唤出武魂挡住攻击。“当”的一声脆响，剑气被震开，他抬头望去，只见空中竟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为首的几人周身环绕着九枚魂环，实力皆在封号斗罗之上，剩下的也都是魂斗罗级别。

“呵……一群败类。”苏轻舟咬牙，周身戾气翻涌，握紧了风凌剑，九枚魂环在他周身疯狂转动。

身旁的翊风也召唤出武魂，蓝色的长剑泛着寒光，他低声道：“你带阿黎走，我来挡。”

“不行！”苏轻舟急忙拉住他，声音带着急切，“这里至少有二三十个封号斗罗，还有魂斗罗，你去就是送死！”

翊风轻轻推开他的手，脸上露出一抹决绝的笑：“我们是兄弟，不是吗？他们的目标是你和阿黎，不是我。你带她快走，我没事，等我摆脱他们就去找你。”

说完，他不顾苏轻舟的阻拦，径直冲了上去，白色的长剑带着狂暴的魂力，朝着为首的封号斗罗刺去。苏轻舟望着为自己拼命的兄弟，眼眶通红，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他抱起女生，踩着风凌剑，转身朝着宗门外疾驰而去。

可那群黑衣人显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大半人脱离战团，朝着他追了上来。剑气、魂力弹在他身后炸开，掀起阵阵烟尘，他的后背被几道剑气划伤，鲜血染红了衣袍，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

不知奔逃了多久，苏轻舟已是满身伤痕，气息奄奄。他靠着武魂的速度，勉强打掉了一半多的追兵，终于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旁停下。

他凭着记忆，踉跄着敲响了村头那间简陋木屋的门。

开门的是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几分沧桑。他看到门外浑身是伤、血迹斑斑的苏轻舟，愣了一下：“轻舟，你这是……怎么了？”

苏轻舟没顾上回答，只将怀中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声音带着恳求：“昊叔，阿黎以后就托付给您了。有人追杀我，我不能久留。我已经封了她的那个武魂和小时候的记忆，她碰到他时，终有一天会解开，但不是现在。现在我只求她能平安长大，做个普通人就好。”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串银色的手链——那是婉柔留给女生的魂导器，里面放着一些东西，他将手链塞到唐昊手里：“昊叔，若将来有一天您不得不离开，记得把这个给她。从今往后，她跟您姓唐，名清黎，忘了苏若黎这个名字吧，我不希望这个名字给她带来灾难。”

苏轻舟抿了抿唇，深深看了眼唐昊怀中的女儿，那目光里满是不舍与愧疚——他没能保护好妻子，没能守住宗门，连女儿都不能亲自抚养。可他没有时间伤感，身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他最后看了一眼女生，转身瞬间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

唐昊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涌上一阵空落。他知道，这一别，或许便是永诀。夜风微凉，带着离别的萧瑟，吹起地上的尘土，也吹乱了他的头发。良久，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孩，她的白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小脸带着泪痕，像是在做什么噩梦。唐昊轻叹一声，抱着她转身进屋，门扉在身后悄然合上。

夜风呜咽，似在哀悼逝去的宗门，又似在预告一场跨越岁月的重逢与劫难。雪，不知何时开始落下，轻轻覆在每一处角落，仿佛要将所有秘密，都封进这漫漫长夜。